她已經準備好了裴荇居刨根問底,畢竟以他多疑的性子不可能罷休。但不料她等了會,也沒等到他再問。
他像是信了她的說辭,淡淡道:“儘管你身不由己,可騙了我是事實。”
“那、那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我?”
“放過你?”裴荇居不緊不慢放下筆:“若有人如此騙我,我必殺他。”
莊綰脖頸一縮,僅存的那點膽氣也消失了,只剩下慫。
“但是......”裴荇居將她的神態變化看在眼中,暗覺好笑。話鋒一轉,又故作嚴厲:“看在你對我還算有些用的份上,可饒你一命。”
可饒你一命.......
莊綰髮誓,這是她穿過來聽過最動聽的一句話,她感動得都快哭了。
這一刻,像是懸在心頭已久的巨石落地,她慶幸地鬆了口氣。
“你說真的?真能饒我?”
“那要看你表現如何。”
這很符合裴荇居人設,莊綰心想,任何時候他都要權衡利弊。哪怕在殺與不殺她之間他也會如此冷靜地考慮。
也幸虧他是權衡利弊的人,讓她僥倖地得了機會。
為了抓住這個機會,莊綰摁下激動十分誠懇地問:“你想要我怎麼表現?”
裴荇居狀似認真地想了想,慢慢悠悠地說:“你騙我諸多,行為惡劣,總不能就這麼簡單地算了。”
“是是是,咱們慢慢算,慢慢算。”只要留她狗命,一切都好說,莊綰忙不迭點頭。
裴荇居忍俊不禁,唇角下意識勾起些,又飛快壓下去。
“那你說......該怎麼算?”他一副債主討債的模樣,大爺似地睨著莊綰。
只把莊綰睨得越發卑微渺小。
可莊綰能怎麼辦呢?她騙人在先,欠了一屁股債,只能任他提要求。
她弱弱地問:“您想怎麼算?”
“唔......”裴荇居故作思忖:“倒也簡單,你做過的事我一樁樁地給你記下來,往後你一筆筆地還,何時還清了就何時了。如何?”
“可是......”莊綰小聲說:“我做過哪些我不記得了。”
“是麼?”裴荇居很有耐心:“既如此,我來幫你記。”
“哈?”
裴荇居昂下巴,示意:“研墨。”
莊綰吞了吞口水,像個罪犯似的,灰頭土臉挪到桌邊研墨。
“我說一句,你便記一句。”裴荇居起身,走到飯桌前坐下來。
“哦。”
他慢條斯理用膳,思路無比清晰。
“三月初六,你抱著我大腿說你跟我有私情,此事令我名聲有汙,還讓我一度在朝堂受彈劾詆譭,這筆賬得好好算。”
莊綰頭皮發麻,難以下筆。
“寫!”裴荇居輕輕一瞥,嚇得莊綰手一抖,立馬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出來。
“同天,你編造檀郎謝女一見鍾情的故事,故意引起輿論軒然。”說到這,裴荇居停下,似笑非笑問:“翻牆相會?”
“.......”莊綰老臉發燙。
“又是作詩又是甜言蜜語哄你?”
“.......”莊綰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
“還承諾你一生一世.......”
“別別.....別說了!”莊綰打住他:“這個我記得,我自己寫就是。”
裴荇居轉頭,長睫壓著些剋制的笑意。
片刻,他繼續道:“入府沒兩天,擅自給我的護衛改名,這一筆也得算上。”
“還有兩度招惹承恩侯女眷,皆令我賠禮道歉之事。”
莊綰弱弱反駁:“不是我主動招惹,是她先惹我,我才......”
在裴荇居王八之氣的目光下,她窩囊地把後頭的話嚥下去,嘀咕了句:“行吧,你說是就是了。”
“再有......”裴荇居都無須細想,跟唸書似的:“你多次甜言蜜語哄騙我,尤其在莊府尋信的當晚,你說的那些.......”
“我寫我寫!我這就寫!”莊綰苦逼地記下。
說到最後,莊綰的頭幾乎埋到胸口,底氣不足,跟個鵪鶉似的羞愧得無地自容。
也不知他記性怎麼這麼好,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居然有十數條之多,連她當時為他煎藥故意煎濃了幾分也不放過。
就,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