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悲劇的意義

小說:棉花愛人 作者:Serein賽瑞恩戴

四下寂靜無聲。

沉黑天空不再飄揚細雪,但沒有一絲風,所以正上方樹枝上的雪儘管搖搖欲墜,卻依舊能維持一半懸空的危險角度,暫時不必灑落下來。這給了她多一些時間。

畢竟,如果積雪掉進眼中,恐怕就會失去睜著眼睛冷靜思考的能力。她的思緒會被打斷。

趁現在,她也許還來得及再多思考一會兒,寒風也憐憫,願意贈她多幾秒,也許,也許就在這須臾之間,她便可以僥倖想清楚,事情究竟是為什麼,會展到如今這個境地。

許多人熱愛悲劇,推崇悲劇,認為聲嘶力竭的空蕩回聲才有藝術美感。是的,以前她偶爾也贊同。

悲劇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原本不該結束。悲劇往往會令人由衷幻想起另一種可能性、另一種殷切結局,接著,明知已再無可能卻不捨得放棄最後一絲期待的痠痛感將變成支撐眼皮的最後一根火柴,似有乾枯尖利的藤枝刮進心臟,分辨不清究竟是真的剪不開扯不斷,還是自己不想、不願去剪、去扯。

當然,也不是所有悲劇都有美感,比如她,就不是。她一直都不夠美,從小到大都不夠。

此時此刻當然更不可能了,她能清楚感覺到自己的狼狽和僵硬,一定毫無美感。

她沒必要再感激冬風是否慈悲,因為即使雪花不落下,溫熱的血液也已經搶先一步流進了她的眼中,搶奪模糊視線,而且是倒流,令人難堪,從高處到低處,途經她的臉頰和鼻子。

她停止思考悲劇的意義,只覺得這一切既理所當然又不可思議。

只要稍稍低頭垂眼,她就能看到那根藤枝正插在自己的左胸口,但她已經無法這樣做。

麻痺感來得比她所能想象到的最快更快,似乎早有準備,殫精夙夜終於得償所願,一瞬之間接過五臟六腑的最高掌控權。

她想起電影裡戰爭年代犧牲在茫茫異國雪野的戰士,瘦弱年輕,蒼白紅腫,軀殼冰冷,他們遠在家鄉的兄弟姐妹將在簽收訃報之後圍在暖和爐火旁抱頭慟哭。

可惜她沒有這樣的兄弟姐妹。

她躺在灌木叢後的雪地,不再努力嘗試阻止熱的血流過冷的雪,事實上她早就放棄了,早在這一切生之前。

她眨了眨眼,隱約聽到匆忙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如果這就是死神的腳步聲,那死神未免太過大驚小怪,難道做這一行這麼久,還沒見過將死未死的可憐人麼。

風重新將舊雪撲到她臉上,因此她便再也無法看到,在雜亂腳步聲停住之後,壞掉的路燈旁再次出現那隻黑色的動物,它有四分之一燈柱那麼高,在雪地之上映出龐大的黑色影子。

這就是結局了嗎?

可明明又不是。

又或者說,這只是她一個人的結局罷了。

她不再眨眼,順從沉入白茫茫的夢境。

——

——

成辛以一個猛子坐起來。

汗水隨著這個動作徑直流進他的眼睛,彷彿倒流的血,也一樣阻擾視線,令他睜不開眼皮。但最難忍受的是喉嚨。

在夢裡吼叫得太用力,跑得也太用力,所以現在他只覺得喉嚨剛剛被鋼鐵齒輪狠狠碾了過去,口中皮肉猙獰嘶叫,好似下一秒他的嗓子就會被生生劈開。

他傾身下床,按住顫的腿,把嘴裡剛被自己咬出的血吐到地板上。然後沒再多做半分停留,徑直站起來,面無表情走出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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