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辛以點了杯冰美式,靠在吧檯又打了幾個哈欠,眼睛再睜開時,賀暄已經竄到面前,手裡嘚瑟地甩著畢業照。
“老成,你看我畢業照拍得好看吧,帥不帥!”
“拿走。”他只睡了一個多小時,這會兒困得不行,煩躁極了。
“嘖,你看一眼嘛!我拍得真可帥了!”
成辛以煩得不行,又罵了一句,接過咖啡,隨意瞄了一眼那張畢業照。
下一秒,他睏倦暈眩的腦子裡突然響起“咯噔”一聲。
他猛地一把奪過照片。
“這……是你們班畢業照?”
“廢話,老子親自來取的,難道還是你們班的?怎麼樣,帥不帥!”
……
成辛以張大嘴巴,只覺得耳邊嗡嗡的,不可置信地抬頭瞪賀暄,又重重揉了幾下眼睛,重新去看那張長方形的大合照。
沒錯,就是她。
細長眼角、白皙面龐、纖長脖頸,小得像塊玉一般的下巴,還有那種一板一眼的嚴肅神情,彷彿下一秒就會變成被施了魔法的動圖,輕聲向他確認自己是不是又擋到了他的路,然後抱著他要買的書,冷冷淡淡走到書架邊上給他讓路……
沒錯,就是她,他朝思暮想了兩年多的那張臉,此時此刻就平靜疏淡地在一排女生中間,身穿一中醜校服,梳著蓬鬆高馬尾,依舊戴著有古怪掛鏈的黑框眼鏡,只擺出一絲很淺很淺、甚至有些敷衍的微笑。
……
他艱難回過神來,翻過照片看反面,但反面空蕩蕩。
“你們班照片背面不印名字的嗎?”
“為啥要印名字?”徐陽在一邊奇怪道。
“……不是……”
他氣得胸口疼,幾乎開始大喘氣,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氣這張沒名字的合照,還是在氣自己太蠢——白繞了足足兩年多的彎路。他蠢到甚至曾經偷偷去一中的教導主任辦公室翻過上兩屆的畢業學生名冊,就因為他從沒在高一校際籃球賽的觀眾席上找到過她的臉,所以他蠢到以為她是大兩屆的學生,結果她和他小是同班……
“……你們找的什麼傻b攝影師啊,畢業照這麼重要的照片不印名字?”
“有必要麼?都一個班的同學,還能忘了叫啥麼?”
賀暄端詳著他,覺得這貨反應大得奇怪,疑惑問。
“你是……想認識我們班的誰嗎?”
“……不想。”
“那你……急個啥?”
“……沒啥。”
其他人點的飲料都做好了,便各自拿了開始邊喝邊侃。
成辛以又瞪了一眼照片,鬱悶半晌,但再看看照片裡那張寧靜皎潔的臉,胸口那種被堵住的感覺終究被壓下來一些。
算了,也不差這一個月,等高考結束了,他就去找她,現在就去的話肯定會打擾她複習。
“我不去那個寺了,你們去吧。”
“啥?”賀暄瞪大眼睛。“為啥又不去了,這馬上出了!”
“老子沒願可許了。”
他連許了兩年的願望就這麼毫無預兆突然實現了一半,簡直太不仗義了。
賀暄罵罵咧咧。
“草,今兒是拜考神,保佑高考穩定揮,你丫當是去許願的?那徐陽三本的成績難道許個願就能上清華北大了?”
“草,你扯上我幹啥?”
……
身後男生又開始罵罵咧咧互相推搡,但成辛以已經頭也不回下樓走了。
吧檯邊上,駱曦曦把全程掃進眼底,包括成辛以直勾勾瞪著畢業照時的目光所向。
高大年輕的男生背影一瞬間消失在樓梯口,她面無表情閉了閉眼,再睜開,低下頭,只見到自己的左手手背剛剛被自己悄無聲息摳破,鮮血開始從傷口中汩汩冒出來。
是誰都可以,是誰都可以。
卻偏偏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平靜地扯了張紙巾,擦掉血跡,但更多的血源源不斷繼續流出來,凝成一條暗無天日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