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現場能夠從不同程度上反映出嫌疑人當時的心理活動、行為軌跡,以及所具備的反偵查能力的高低。前天我們檢查過吳文奇的老宅子和隔壁另一棟廢棄宅院,與昨天早上曾煥的遇害現場比起來,怎麼說呢,風格很不一樣。吳文奇是個有一定反偵查能力的人,但凡他和這個協助者的籌謀時間再寬裕一點,也不至於讓曾煥的死亡現場變成這樣。”
“曾煥墜崖死亡之後,翻動他屍體的這個人,很緊張,也很害怕。撞擊過曾煥頭部的那塊石頭上也檢測出了第二個人的血跡,而王麗萍的手指上正巧有一道劃傷,6瑤已經送回去檢驗了,雖然結果要再等一小時,但我認為一定是吻合的。”
“因為就算沒有這道傷,胡亂翻動曾煥屍體的動作,和防空洞外的那輛鉸鏈生鏽、根本騎不動的廢棄腳踏車,這兩種現場風格太接近了,都是又慌又急,沒什麼技術含量。而在26號中午那兩通報信的電話之後,新上島的乘客名單並不長,人數有限,目前看來最大的可能就是王麗萍。”
“那王麗萍為什麼要翻曾煥屍體?”曲若伽問道。“她是想找什麼東西嗎?”
方清月點點頭。
“是曾煥的另一部手機。”
“另一部?”
楊天銘叼著菸頭道。“沒錯,已經查實了,曾煥手裡有兩部手機,其中一部在27號早上為了引開我,留在廁所裡放那個變態錄音假裝鬧肚子,另一部手機,目前還沒搜到,但應該就是王麗萍在指使下拿走想要銷燬證據。”
“再結合26號中午的那通電話來看,王麗萍在26號下午臨時上島,又在27號早上幫吳文奇做了這些動作,這就表示,她恐怕不僅僅是曾煥和吳文奇之間的溝通樞紐,還是島外頭第三個人的傳話筒。”
孟餘直愣愣聽著,腦中終於開始跟上方、成、楊這三個人的思路,試探著猜道。
“郭惠婷?”
不然還能是誰。
但成辛以卻既沒否定、也沒肯定,只瞪著對面的窗戶出了會兒神,才對孟餘道。
“等會兒你帶著秦志遠去審審王麗萍吧,不用硬嚇,能說多少說多少,也不指望她說明白,重點在於那部手機現在在哪兒。”
“哦,好。”
“剩下的乘客名單還要多久出來?”
施言答道。“船司系統已經在更新了,估計過會兒就能過來了。”
成辛以站起來,又開始點菸。
“各忙各的去吧。”
“好。”
眾人窸窸窣窣各歸各位。曲若伽看到方法醫也站起身,與眾人道了別,好似側身瞟了一眼頭兒手裡的新煙,又抬眼看了看煙主人,就出去了。而在那之後,頭兒追看了一眼方法醫的背影,表情淡然,將剛點燃、只抽了一口的煙桿丟到一邊廢紙杯裡,又拎著紙杯在飲水機前接了一點點水,然後才將紙杯捏扁丟進垃圾桶,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曲若伽的視線回到電腦上,心裡梳理著這番覆盤下來的新分析,不覺又嘆了口氣。
這案子好難。
到現在為止,事情好似更加明朗了。
但又好似更加複雜了。
——
——
一隊辦公區同一層樓的走廊西南角落裡放了一臺自助咖啡機,大概是方清月入職之後新添置的,至少她第一次來一隊辦公區和他們討論案子時還沒有。而且她平時喝咖啡大多是自己煮或者在周邊咖啡店買,還沒嘗過這種智慧機器自動製作出來的味道如何。
她歪著腦袋負起雙手,杵在方方正正如盲盒機一樣的機器前,盯著使用說明的白色貼紙認真閱讀半晌,在顯示屏上點了幾下,又用手機掃了碼,捏起一枚一次性杯蓋,仔細確認過是乾淨的,又掏了張溼紙巾擦了擦。
機器內部在這過程中傳出嗡嗡聲響,螢幕轉起“您的飲品正在製作中”的圈圈。片刻過後,旋轉的進度條拉滿,冒著熱氣的紙杯終於被一柄圓形的智慧架子穩穩當當端出來,又被她小心翼翼扣緊杯蓋。
又等了幾秒鐘,身後幾米開外傳來由遠及近的熟悉腳步聲。
“怎麼了?”
聲音依然帶了一絲沙啞,但憑氣味判斷,煙好歹是已經暫時離手了。
她把用過的溼紙巾圍住杯壁下端防燙,慢慢轉過身。
夏日午後日頭明媚,蟬鳴慼慼,窗欞被烤熱。他正好站在陽光裡,所以她可以更清晰地確認面前男人的氣色確實比在島上好了很多,不再流汗,眼中的紅血絲也幾不可見了,那一粒退燒藥也許終於起了作用,讓他再看不出幾十個小時前曾犯過胃病、又高燒燒傻的樣子。雖說這種鐵人一般的體質不科學,但畢竟破案時限緊張分秒必爭,她沒有什麼立場能“一哭二鬧”再硬要他立刻休息養病。
“什麼‘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