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月撇撇嘴,沒再說什麼,也開始投入大海撈針的翻找工作。
——
舊倉庫很快被七個人翻騰得菸灰繚繞,但人多力量大,再加上孟餘幾人偶爾侃幾句,氣氛輕鬆起來,整體進展還算不慢。
十幾分鍾後,方清月轉到後牆邊,去翻找最後一排書架底下堆放的高高几摞雜誌。正專注低頭分辨其中某一本的字跡時,突然聽到身後隔著大約六七排書架遠的孟餘大叫了一聲,同時一併傳進耳中的是咣啷咣啷的連串巨響。
“——啊!小心!”
她本能回頭,但視線受阻,只覺得餘光裡一座黑山正朝自己急壓過來,但根本來不及動彈,只憑本能蹲下身,傾息之間,只覺得另一道巨大力量不知從哪裡衝至眼前,徹底令視線變黑,緊接著,她被重重按倒在地,後腦勺溫熱,木架子與牆壁之間出震耳欲聾的撞擊,伴隨著無數書本整群整群掉落的聲音。
耳膜酸脹無比,彷彿有人在耳邊點燃了一串鞭炮。方清月本能閉緊眼睛,緩了一瞬。
大腦比身體反應更快,所以前者已經猜測到大概是前面間距過密的書架倒了一排、連帶著後面的架子如多米諾骨牌一般齊刷刷統統倒下,而她又站在最後一排……
但身體卻完全不疼。
怎麼會……
曲若伽的驚呼聲從遠處角落傳來,但因為耳膜轟鳴未止,所以像是壞掉的老式電影放映機裡的悶重聲道,嘩啦啦聽不真切。
灰塵刺鼻,可身前卻不是冰冷木頭——
方清月終於意識到不對,急忙睜開眼睛。
——
前排書架確實全部倒了,最後一排壓倒在牆上,形成逼仄到幾乎無法脫身的夾角,周遭全被亂七八糟的雜誌報刊圍滿,滾滾塵埃如飛雪,晃得人睜不開眼。她被狼狽按坐在地,堵在牆角里,而之所以毫無損,是因為堅實書架和她的身體之間多了一個人。
但他正緊緊皺著眉,垂低頭,閉著眼睛,死死咬著下唇,面色白。
“成辛以!”
她驚叫出聲,慌忙掙開手臂去抱他的肩。他表情痛苦,所以她以為是他的後背和頭頸被砸中了,這樣堅硬的木頭,還有那麼多書刊,再加上多米諾的連鎖效應與地心引力,一旦筋骨被砸到,絕不是小事。
“成辛以!你別動,先別動……”
她幾乎急出了哭腔,手堪堪摸到他腦後的頭。
“沒事,方清月,沒事……”
但他的聲音很弱,其他人在這期間已經紛紛跑了上來,探下頭來急切看他們的情況。
“頭兒,方法醫,你們怎麼樣,沒事吧?”
但方清月顧不上別的,滿心焦急,繼續慌亂地在他的頭、頸、肩背上盲目地摸,尋找傷處,不敢使太大力,又因為夾角空間過小,雙腿也被他壓著,無法探身確認情況,她只能看到自己視線前的朦朧水光。
“你別動,哪裡骨頭痛?砸到哪裡了?”
“……不是,沒砸到……”
但她急得不行,驚惶失措,手一刻沒停,直到指腹終於摸出異樣——
“是這裡嗎?”
但他的頭和面板都是乾爽的,不像被砸到流血的樣子,只有頸後接近底毛囊處有兩處細長條狀的微微凸起。
難道是砸出的血腫……
“我的藥箱在車裡,車鑰匙在包裡。”她衝夾角外面的人用力喊道。
實習小秦應聲跑出去拿。
但成辛以握住她的手腕,喘著氣搖了搖頭。
“不是……那是舊傷,沒事的……”
“那是哪裡傷到了?”
他沒馬上答,先應了其他人,又叫他們先去逐排搬開書架,等人都散開之後,才低聲答。
“手。”
他的胳膊從她腦後收回來,左手翻向上,她倒吸一口涼氣,回頭去看牆壁。
原本該是她後腦勺撞到的那塊牆皮有一大顆堅利的凸起,但被他的手掌擋住了,所以他自己的手背反而重重撞到硬尖,指關節滲出許多猩紅血珠,掌心剛剛被她換過藥的舊傷也因此再次裂開了。
她又反覆確認,聲線還在顫抖。
“其他地方真的沒事嗎?脖子沒事嗎?你低頭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