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人都喜靜,書房內牆專門安裝過雙向環繞式隔音棉,隔音效果一向還不錯。但百密一疏,如果瓷製茶杯用力砸在靠近房門門縫的地板上,外面的人緊貼房門仔細分辨,還是能聽出來的。
就像現在。
那杯子明顯是老爺子砸的,足以證明老爺子的滿腔怒氣實實在在,沒有半點誇張或表演成分。
方清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門口走來走去,就快急出淚光。
縱然剛剛被叫“滾進來”時,成辛以一絲異樣反應都沒有,神色平靜,反倒安撫似的看了看她,抿著嘴角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擔心,然後就跟進書房、關上了門。
她也不敢再硬攔著,自家外公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要是她再硬剛,只會讓老爺子更生氣。
但總得解釋啊,成辛以能不能解釋清楚呢……肯定不能,他肯定會把所有責任都攬到他自己身上,然後老爺子就會更怒……
何況老爺子年紀也大了,萬一氣壞了身子該怎麼辦……
她方寸大亂,兩邊都擔心得不行。
自他們兩個認識起,她就只覺得兩人關係好得出奇,無話不談,棋友情深,不是親爺孫勝似親爺孫,她還從沒見過老爺子對成辛以這種級別的火。
可她手臂上的指印沒太嚴重,脖子上的吻痕也遮住了,只是他們在還沒和好的時候做這些事,所以外公思想傳統保守,覺得這就算是成辛以欺負她了?所以才會這麼生氣?
她心急如焚。
——
書房內。
“解釋。”
袁輕揚坐到茶桌後面,怒氣衝衝瞪著腰板挺直站在房間中央的高個子混賬,中氣十足,完全不像是個年逾七旬的老人。
成辛以張了張嘴,短暫停頓一瞬,慢慢回答。
“不用。”
老爺子立起灰眉。
“什麼?”質問的聲調驟升。
成辛以迎著對面幾乎能噴出火來的目光,平靜認錯。
“不用解釋。是我做的,是我的錯。您怎麼罰我都接受。”
“啪!——”
一個茶杯被老爺子猛地砸過來,成辛以筆直站著,紋絲未躲,眼皮都未眨一下,只覺得一陣疾風堪堪擦過右手手背。但也因此注意到,即便老爺子正在氣頭上——那茶杯毫沒收斂力道——可方向卻是留意控制了的,看似兇悍直直砸向他,但避開了他的左手手臂——是故意向右、而且砸歪了的。
但她在外面如果聽到,肯定會急壞。
老爺子怒不可遏繼續質問。
“你是不是覺得,十年前我默許你們住在一起,就表示直到今天你都可以對她為所欲為?”
“不是。”
這次成辛以答得很快。
老爺子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又一個小茶盞被震歪,倒在茶盤外面。
“姓成的我警告你!別說現在你們已經分手了,就算以前也不行!我不管你們這代年輕人是什麼婚戀觀、什麼價值觀,什麼開不開放,什麼學洋人那套,沒名沒份就胡來!在我這兒永遠不行!你哪兒來的熊心豹子膽,敢這麼對她?”
成辛以這才反應過來。
聽她承認腰疼,又瞧出她紅著臉遮遮掩掩,而他又承認手臂掐痕是他留的,所以老爺子恐怕是想到更深一層、誤以為他們昨晚是真的睡了、以為是他徹徹底底強迫了她、而傷則是在強迫的過程中留下的。
但也沒大差別,確實是他混賬,在親熱時傷到她的。他也確實自責得緊,所以並沒把重點放在自我申辯上,只想著老爺子畢竟年紀大了,有些擔心他一時怒急,氣高了血壓,氣壞身子。
“我知道錯了,您別生氣,生氣傷身,她會……”
但話音未落,老爺子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
“啪!——”
剛被震倒的精緻琉青茶盞又被狠狠砸出來,這次擦過他右手手肘,在他身後碎了一地,他現那是老袁平時最喜歡的一套茶具。
“知道錯?你抓的那些犯人跟你說知道錯,你就給人放了?”
老爺子怒目圓睜,連珠炮似的罵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