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雷滾滾,暴雨將至,系在庭院的紅綢漫天飄舞,滿庭刀光劍影,陰森駭人。
謝璋和謝珣被逼著自裁,這不是最殘忍的,最殘忍是被逼著選一人,這也就意味著三位夫人,只能活一人。
畜生!
滿堂賓客被激怒,卻在禁軍的刀鋒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謝璋還穿著一身喜服,搖曳的燈籠,滿堂紅綢都在提醒著,今天是他的大婚之夜。
可他卻要被逼家破人亡!
“孤想知道,生死一線中,你們是否還能母慈子孝。”太子坐於高位,俯視眾生,心中掠過一抹惡意。
弒父和殺母……我們都是一樣骯髒!
謝珣握劍的手,微微顫抖,他和謝璋若伏誅,五千鐵騎無主,必死無疑,他和大哥若不伏誅,娘和姨娘們就活不了。
“大哥……”
這是一場死局,誰也解不了的死局!
“我呸,宇文景,你算什麼東西,你敢逼死我,我爹,我弟弟,我整個林家永遠與你為敵!”侯夫人眼看著謝珣和謝璋被逼,冷眸以對,一句話瞬間令太子臉色大變,他把世家全囚在侯府,還敢真的殺了世家所有家主嗎?
他要謝璋,謝珣以命換命,他真的敢殺侯夫人嗎?
侯夫人是林閣老掌上明珠,林閣老疼寵她,勝過林鴻遠,林鴻成兄弟,若不是為了侯夫人,閣老何苦為了皇權和侯府周旋三十餘年。
殺侯夫人,就是和整個林家公然為敵!
侯夫人跪在鎮北侯的屍體旁,掀開蓋在鎮北侯的外袍,鎮北侯被亂刀砍死,形容狼狽。
她扶起鎮北侯,眼淚如珠掉落在他臉上,侯夫人滿腔悲慼,輕撫著他不再年輕,卻依然俊朗的容顏。
侯夫人抱著鎮北侯,神色堅毅,“我的丈夫是鎮北侯謝淵,鎮北侯府第五代家主,他一生戍邊守疆,戰功赫赫,他身上有四十六道疤痕,每一道都是他守護燕陽百姓的鐵證,他的右腿斷裂過三次,每逢陰天下雨,疼痛不止。每一次疼痛都在鞭策著他更奮力殺敵,護佑燕陽百姓不再受此罪。我的丈夫,忠心耿耿,從無僭越之心,若我謝氏想要登基,輪不到宇文皇室,二十年前,十一年前,我謝氏早就顛覆天下,改朝換代。我的丈夫沒有死在戰場,卻死在宇文皇室的構陷和陰謀中,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悲哀。”
太子臉色愈難看,滿堂女眷泣不成聲,侯夫人的聲音太有感染力,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她是為鎮北侯鳴不平!
侯夫人看向林閣老,“父親,女兒這輩子過得很幸福,嫁給他,與他相守,為他生兒育女,是女兒一輩子的福氣,謝謝父親當年不顧重壓允婚,成全女兒的幸福和任性。”
“娘!”謝珣厲喝,想要靠近,被侯夫人厲喝,“站住,聽我說完。”
侯夫人溫柔地撫著鎮北侯的臉龐,溫柔說,“寒衣,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日後不必再操勞,我也不必再擔心哪一天接到你的噩耗。你和君華好好睡吧,帶著女兒等等我們。”
侯夫人看向太子,厲聲說,“他上不負君,下不負民,他是堂堂正正的大英雄。宇文景,你這個弒父殺君嫁禍於人的骯髒東西,這輩子都休想給他扣上不忠不孝,叛亂謀反的罪名。”
眾人皆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太子。
弒父殺君?
太子臉色沉如鍋底,林晟已拔刀,作勢要殺侯夫人,林閣老怒聲說,“你敢!”
林鴻遠已擋在林晟面前,“你敢!”
林晟被逼後退兩步,太子冷笑,侯夫人回頭深深地看著謝璋和謝珣,好遺憾啊,聽風不在!
又好幸運啊,聽風不在!
“你別想給我夫君扣上弒君謀反的罪名。”侯夫人含淚說,“但是,兒子們,殺了他,這是孃的遺願,我要宇文景血債血償,這輩子都坐在龍椅上,寢食難安,夜不能寐!”
眾人面色大變,謝珣和謝璋掙扎著往前跑,齊齊喊她,“娘,不要!”
侯夫人手握匕,自刎在長子大婚之夜,倒在丈夫身上。
蘭夫人和牡丹夫人依依不捨又悲傷地看著謝璋和謝珣。
“好好活著!”兩位姨娘輕笑說,“再見了,兒子們。”
兩位姨娘握住禁軍架在她們脖子上的刀,輕輕一劃,追隨侯夫人和鎮北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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