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姑姑哪裡敢回答,有關天家母子的關係天底下只有他們自己能說。
太后也不盼望有人能回答她,靜靜閉上眼睛。
孫姑姑以為太后是睡著了,正要為太后捻被子,太后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
“罷了,竹息,去拿詔書來,趁哀家還有力氣,再給皇后添上一層保障。”
孫姑姑安慰道:“哪裡就需下詔書呢?依照奴婢看,如今皇后寶座穩固,又有三阿哥在膝下。您何必如此擔心?”
太后感嘆,濃濃的愧疚充斥著心臟,既是對純元也是對那些未出世的皇孫,還有更多的後宮中的無辜之人。
“皇后當年是如何對純元下的手,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一死,母家就再也沒有能夠承擔後位的人了。”
太后緊緊握住手掌,不甘道:“哀家千辛萬苦爬上太后的位置,這是我一輩子的心血,絕不能斷送!”
“所以縱使知道皇后一直殘害皇嗣妃嬪,也一直為其遮掩,如今皇后看似穩如泰山,可實則華貴妃既有皇上的寵愛,又有愧疚。弘曜天資過人,乖巧可愛,就連哀家看了也對他心生喜愛。”
太后喘著氣,面若金紙,“只是如今弘曜年歲過小才顯得三阿哥勢大,但華貴妃與皇后分庭抗禮,等到幾年後,六阿哥長成,皇后必然力所不逮。”
太后已坐不起身子,躺在床上,披散的頭髮顯得有些凌亂,“哪日皇上在知道皇后曾經做過的那些事,知道純元是為她所害,皇后必然保不下後位。”
太后緊緊凝視著孫姑姑的眼,“萬一哀家不在了,後位有所變故,你必然要拿出遺詔保護皇后!”
孫姑姑眼含熱淚,深深點頭。
誰料不過幾日。
皇帝收到太醫的稟告,“太后不好了!”
匆匆趕往壽康宮時,後宮,諸位嬪妃已經來了,齊齊在地上哭哭啼啼。
太后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氣若游絲,囈語不清。
“你負了我……”
“你答應過的。選秀,選秀過了……”
皇帝皺皺眉,衝底下的嬪妃道:“你們哭什麼?皇額娘還在呢。”
皇后拿帕子拭拭眼淚,“皇額娘和皇上必定還有話要說,咱們姐妹就先去外面等著。”
皇帝垂眸預設。
待所有人都退下,皇上終於輕輕喊道:“皇額娘。”
太后微微睜開眼,呢喃細語,“老十四呢?”
“皇額娘,你糊塗了。”
“能不能讓額娘見見老十四?算額娘求你了。”
見自己驕傲,一身的母親如此低聲下氣,放棄尊嚴的懇求他,他心裡不是不觸動的,但有多觸動,他就有多痛徹心扉,同樣是兒子,皇額孃的眼裡從來看不到他。
“兒子幼時在孝懿仁皇后的撫養下長大,與額娘相處甚少,如今就讓兒子多多陪伴皇額娘吧。”
太后怒極反笑,冷冷呵了一身,“當年你為了皇位,費盡心機,謀害手足,你是如何上位的你不知道嗎?難道現在要讓我在死前看著骨肉相殘嗎?”
“是,兒臣要多謝皇額娘,願意為了兒子手刃隆科多,保住了兒子的名聲。”
面對太后的訓斥,皇帝也壓不住怒意,吐露心事,與太后互戳心窩。
太后急促的喘息了兩聲,徹底閉上了眼睛。
皇帝猛然瞪大了雙眼,心中懊悔悲傷不已,緩緩從床榻上到地面跪下。
“您從來沒有對我像十四那樣唱過哄孩子的歌謠,如今兒子唱給您聽,皇額娘,快睡吧,好長大,長大把弓拉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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