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四月初。
陸爾曜一身黑色大衣,右手拎著沉甸甸的皮箱,穩穩從月臺走下。
身姿挺拔,眉眼冷峻的男人大步踏過人群,出了火車站,只見路上已經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陸爾曜抬頭看了看天色,看來這雨會越下越大了。
回來的匆忙,陸爾曜沒帶雨傘,只得往後避了避,倒是有好心的摩登女郎看他長相英俊穿戴整齊,主動湊上來遞傘。
陸爾曜婉言謝絕,冒雨隨手招了一輛黃包車,“福熙路洋房。”
黃包車在大雨中穿梭,搖搖晃晃,有雨水迎面而來,以防皮箱被打溼,陸爾曜將皮箱放在座位上,掀開大衣遮擋。
直到此時,他才徹底地鬆了一口氣。
這一次,是民國時期。
他的父親陸振華是東北一個頗有權勢的軍閥頭子,母親王雪琴則是家裡的九姨太。
陸爾曜出生時,正巧爆發了一場席捲整個東北的鼠疫。
短短半年,死亡了六萬餘人。
陸爾曜卻在那時發了高熱,咳嗽不止,作為王雪琴好不容易得到的第一個孩子,他得到了母親的全心關愛。
王雪琴冒著被打死的風險,避開眾人,在房裡悄悄煮藥,自己喝了之後再以母乳喂藥。
提心吊膽了半月,陸爾曜終於徹底好轉。
一場風波消弭於無形。
至於陸振華壓根沒來,他另有一個極為心愛的女兒陸心萍。
陸心萍是八姨太傅文佩的女兒,據說她是像極了陸振華的初戀萍萍,所以得到了眾兒女中最多的疼愛。
有陸心萍在,陸振華恨不得整日待在她身邊。
縱然王雪琴再有手段,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陸心萍拉著人去九姨太房裡。
家裡的吵鬧紛紛擾擾,各房太太出盡招數,一直到陸爾曜長大,明爭暗鬥依然不停。
後來就是陸心萍得了重病而死,傅文佩被陸振華指責沒照顧好女兒,自此失寵。
家裡開始安穩起來,王雪琴在陸家可謂一人之下了。
而陸爾曜在這個時代重活一次,時時刻刻想著如何救國,只是年幼,而且這不是一人能做到的事,需要千千萬萬的人齊心協力,只有等到大勢所向。
但陸爾曜也沒有白白等著,在大哥陸爾泰去米國時,也決心跟著一起去,對母親的藉口則是留學。
王雪琴當然不同意,他才十四左右,這種年紀怎麼能去外頭。
幸好大哥靠譜,陸爾泰比爾曜大了近二十歲,向來對這個自幼聰慧的弟弟親近,這次也挺身而出,承諾會將他安全帶回家裡。
隨後,就是奉天事變,東北局勢大變,因著內部鬥爭,陸振華被奪了軍權,只能帶著八九姨太來到了上海。
至於其他太太,年紀大的,早就含飴弄孫,或者出國跟兒子生活了,而年紀稍小的,分到些許家產,獨立門戶了。
因為此事,陸爾曜也多在國外待了幾年,和陸家聯絡也是依靠信件。
王雪琴在信中自然說著一切都好,上海繁華似錦,處處摩登風光。
偶爾也提起一些家裡的小事,比如陸如萍又和陸依萍吵起來了;爾豪不務正業,學的機電,卻連個燈泡壞了都不會修,最後只好去報社工作……
等等事情雖小,卻也展現了家裡的一絲溫情,陸爾曜看得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