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振華則去見了李副官，兩人一見，皆是老淚縱橫，十分感觸。
陸振華瞅著掉皮的牆壁，李正德身上灰撲撲打著補丁的汗衫，還有可雲怯怯的眼神，重重地嘆氣。
“五年了，沒想到這五年裡咱們兩家隔得這麼近，想當初，咱們倆出生入死，數十年的老夥計了，你卻在你家最困難的時候沒來找我，你叫我怎麼說你！”
李正德見故人的欣喜一閃而過，隨即恭敬起來，搖頭道：“對不起，司令大人，我李正德只要有一口氣在，都不會背叛司令。”
“只是，可雲的事、做生意把錢賠得乾乾淨淨的事，都是我沒用，我怎麼敢回去繼續連累司令。”
陸振華強忍心頭上酸澀的情緒，斥道：“什麼拖累！當年發生那麼多事，你一個字不對我提，是陷我於不義，對我不忠！”
“爾豪對不住可雲的事，我已經全部知道了，要是你還把我當老上司，明天我就讓他倆訂婚，給可雲一個名分，絕不委屈她！”
可雲低著頭，顫了顫身體。
李正德一驚，“可雲她能配得上爾豪少爺嗎，司令，你再想，”
他話說到一半，被陸振華強硬打斷，“就這麼定了，可雲嫁給爾豪，你們一家人也都住進來，咱們就和從前一樣。”
李正德還在遲疑，陸振華命令他，“在你面前，我現在說話不算數了嗎！”
李正德點頭答應了下來。
他猶豫再三，又開口：“司令，這些年我們家過得不算好，可也不差，我們三的吃穿，還有可雲闖禍打人的錢，都是八夫人常常來救濟，您給她的生活費，她有大半給了我們，我聽說依萍去要錢還捱打了，您這是冤枉了八夫人啊！”
李正德勸說：“心萍小姐的事畢竟是個意外，她去世前還在請您不要怪罪夫人，八夫人在外面吃苦多年，也算是懲罰了。”
“不如，將八夫人請回宅子裡吧？”
“不行。”
陸振華臉色青青紫紫，只吐出一句：“不僅這些，傅文佩那個女人，腦子有些毛病！”
李正德很是不解，“司令，還有什麼事嗎，八夫人書香之家出身，生了兩位小姐，當您的正妻都不為過，您為什麼不讓她再進陸家大門？”
在老下屬面前提起這個話題，陸振華難得沒有暴怒，而是艱澀道：“心萍的死和傅文佩脫不了關係，她就是腦子有病。”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正德停下再勸，緊皺眉頭。
———
李家三口就這麼住進了陸家。
雖然偌大一個洋房，但樓上住滿了陸振華的兒女們，樓下則是客房、廚房、客廳等地方，還有幾個傭人居住。
無論怎麼擠，李家人只能縮在一樓稍大一些的雜物間裡，整理乾淨，倒也算很不錯的地方了，至少衣食無憂。
李正德自然不用再出門拉車賺辛苦錢，只用每天陪著陸振華回憶往昔。
家裡人口多了，大家都住得不太愉快。
尤其王雪琴，她看到李正德再次回來，心裡一咯噔，這狗腿子回來，只怕傅文佩也要回來了。
幸而陸振華沒提這事，王雪琴才暫時放下心，有空拎著食盒去醫院照顧爾豪。
而陸爾曜則考慮起了搬家的事。
一是，陸家就是個大火藥堆，一觸即燃。每個人心裡都有小算盤，誰知道爾傑不是親生子的訊息什麼時候爆發，到那時，無論父母兩人離婚還是分居，總要有個地方居住。
二是，戰事不久後就要爆發，上海唯有租界算是避風港，能在租界多一座洋房，也是多一個維生的手段。
再有藥品公司的分紅，合作勢力的照拂，足夠讓一家人生活得很好了。
這像是交代後事的準備，事實也確實如此。
一人勢小，萬人大勢，現在戰局紛亂，需要的不是野心家、政治家……而是將軍和千千萬萬的戰士。
安頓好陸家人後，他就打算奔赴前線了。
無論這是什麼世界，祖國永遠是祖國，而他願意為她而死。
大不了，再到陌生的世界重活一次嘛。
陸爾曜很看得開。
家裡人卻渾然不知他的打算。
譬如依萍，她白天在家唸書，這是大哥的要求，文化課要自己考。晚上就去大上海歌舞廳上班，享受受人矚目的大歌星生活。
偶爾再去美專找方瑜玩耍，日子過得越來越好，除了生氣，和她冷戰的母親。
再除了討人厭的何書桓。
何書桓在歌舞廳的黑名單上，進不去歌舞廳，他就在依萍回家的路上等人，甚至追到依萍家裡，就為了喋喋不休地傾訴愛意，很煩人。
導致依萍和杜飛的相處時間都少了，杜飛現在常常避開她，聽說如萍又來找杜飛打聽何書桓的情況。
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某一瞬間，依萍真想答應何書桓，用這個來報復陸如萍。
後來想想還是作罷，喜歡一個人就要堅定選擇，她和杜飛互相有好感，憑什麼要為了這兩人放棄自己喜歡的人。
但是何書桓確實影響了依萍的生活，就在這時，依萍又聽大哥說買了新洋房，還給她留了個房間，依萍就打算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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