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劉大夏要說什麼事?”
“你在浙江用了個商人取銀子,又用鎮守太監替他撐腰。這事兒你早就和朕說過,但當著劉大夏的面,朕只能裝作不知道。”皇帝從袖口裡掏出一份奏疏,“你再看看,劉大夏勸朕積金帛以備緩急,罷齋醮以省浪費。將蘇州織造絨褐及浙江內臣,早取回京,以紓軍民之困。其中所提的浙江鎮守太監的貪墨銀兩一事,你回去後核實一下。”
“此外,現在劉大夏已經知道浙江給你提供了許多銀子,而你是太子,他若奏請你撥銀賑災,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呢?”
朱厚照一聽倒也明白了,
其實劉大夏一直以來都知道太子在積攢軍事力量,而他並不同意朝廷大規模用兵,所用的理由自然也是‘索百姓甚多’。
浙江的事被發現之後,大家當然都會盯上這筆銀子。
治國,說到底就是如何取銀、如何用銀。
只要錢多,國家的大部分問題都能夠解決。
對於劉大夏這樣的臣子來說,皇太子積攢銀兩為的是戰爭,這已是不美,若能夠將銀子拿來用於賑災、修河,這豈不是又是為民,又是罷兵,
實實在在的一舉兩得。
“兒臣,謝父皇提醒。”
“你是朕的兒子,不必言謝。”
說完,皇帝就示意太子先回去。
朱厚照目送著皇帝離開,嘴角則露出了一點笑容。
現如今劉瑾已經矮了他一點,在邊上陪著小心說:“……殿下,浙江鎮守太監魏彬那邊,是不是去個急遞,叫他將樁樁件件的事,據實回奏?”
“先回宮。”
東宮,已經有人在等著他了。
一人是吏部尚書王鏊,這是鐵桿的太子黨。
一人則是剛剛從山東布政使任上回來的王華。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他們兩位遠遠的瞧見太子回來了,便都上前迎去。
“都起來吧。”朱厚照說著走進了殿裡,到主位坐下。
他人還小的時候,臣子們面對他還不覺得,可隨著年紀和個頭的增長,再加上太子自信和威勢日漸增長,大部分的臣子在他面前都比在弘治面前要拘謹些。
當然這兩位,人家是自覺,無時無刻不記著人臣之禮。
“這次叫兩位師傅過來,是為了浙江的事。弘治十六年九月,南京鴻臚寺卿王璟升右僉都御史巡撫浙江,他這個官當不長久,父皇有召他回京的意思。所以新任巡撫浙江的人選,也要出來。”
太子甩了甩衣袖,“這個人選,本沒有那麼特別,但因為浙江的銀子現在反而很受人注意。本宮的意思,你王德輝(王華字)在山東這幾年勤勉任事,忠君愛民,口碑還是好的。升一升應當也沒什麼問題。”
“臣受太子之命,自然竭力而為。”王華反正也沒那麼多想法,調令還是要聽得。
“浙江那邊傳出聲音,說本宮設內官於浙江,攬了很多銀子,這事兒你聽說了麼?”
王華一樣實話實說,“臣確有耳聞。臣還知道,今年五月,內閣大學士李東陽自山東闕里祀孔畢返回京師。向皇上上奏沿途所見,郡縣凋敝,民生怨苦。所以對太子私聚銀兩也頗有微詞,基本都希望殿下可以以百姓為重,放銀賑災。”
“你以為呢?”朱厚照問他。
“臣身為山東布政使,上未能解君憂,下不能安黎民,臣以為殿下應將臣交部議處,以平眾怨。”
“老百姓靠種地,山東今年遭了旱災,旱災一來沒吃的,你也沒有辦法。”
王鏊這個時候又說:“德輝,山東的事只不過是個由頭。朝中的臣子也實在是不瞭解殿下,殿下是大明的太子,大明的子民若遭了災,哪裡有不放糧賑災的道理。其中有些人真正的用意是浙江。”
王華聽不明白。
但朱厚照則笑了笑,“本宮在浙江經營了幾年了,浙江的海貿走私不知道肥了多少家,現在這銀子有一部分被人給生生的奪走了,那裡的人難道不會有反應?此外,朝中有一些求和派,覺得本宮與民爭利,還要興兵於北方,這又會有什麼反應?說到底,惦記了這筆銀子。”
也許東南的商人在朝廷裡的代言人不會是劉大夏,因為劉大夏不至於和一群商人勾連。
但東南商人商而優則仕,且除去自身的宗族,他們本身也會去賄賂當地的官員。
梅可甲一年兩年的生意越做越大,怎能不遭人惦記?
之後順藤摸瓜,總能摸到盡頭,摸到太子。
他們當然不會去找太子,但魏彬則並非不能動,所以自然會有力量推動魏彬下臺。
現在這個力量已經冒出頭了,那麼對於朱厚照來說就可以反摸。
“你去了浙江以後,不必護著魏彬那個奴婢,貪了銀子,本宮會治他。你只需探明當地商人與官員的關係,最好能知道他們在京師有沒有力量,當然,你去了以後會有人幫助你的。”開海禁是朱厚照謀劃了很久的事,但當地的商人走私獲利頗豐,將來一旦朝廷有旨意,只要他們有官方的發聲渠道,就一定會發聲,所以他也要摸摸清楚這其中的事,
“商人亂政,再過五百年,都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