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老師這案子其實也不必查了,陛下最關心的部分還是毛語文在負責。”嚴嵩講話沒都沒了銳氣,彷彿是蒼老了幾歲一般。
想想也是,趙慎初入京師,皇帝哪裡會像信任毛語文一樣信任他。
但趙慎卻又是搖了搖頭,“不,這個案子還是要查。”
“還查做什麼?”
“因為查這個案子是聖旨交代,有用沒用都得查。至於朝堂上的事,知道了……也當不知道。”
這中年男人此刻已漸漸放鬆下來,“你是否覺得既然要查,那為師就是說了半天廢話?不然。只有知道了,才能趨利避害,如果什麼都不知道,就很容易一頭撞到南牆。”
“那麼,如果查不出結果,陛下是不是會覺得老師才能不顯?”
這倒是個問題。
趙慎的確可以裝出努力的樣子,可最後沒東西,總歸是沒有表現。
這師徒二人相互配合,倒是也在慢慢接近最優辦法。
中年人喝了一口熱茶,“為師曾經是南贛巡撫,雖說不是江西巡撫,但到底是個巡撫。鄱陽詹氏做的事,我心裡大體還是有數的。這個時候,陛下不在乎詹氏、百官也知道自己上當了,也不會去在乎詹氏,所以詹氏成了一個棄子,那麼我便在上面加一把火。”
說做就做。
趙慎馬上就回書房磨墨上疏。
而且這把火要往皇帝的心裡燒。
……
……
朱厚照看到奏疏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以後了。拿到之後他就引起了重視,馬上召集內閣和軍機處議事。
“鄱陽詹氏是海商,常年做的走私瓷器的生意,尤其這三五年、不知道為什麼更加猖獗,無所顧忌。這些,你們都知曉了嗎?”
當初詹秀山是要搞梅可甲的,所以才盯上了梅懷古。背後的緣由就是利益衝突,這沒什麼難猜。但一直沒有證據。
這次這個證據是趙慎拿出來的。準確的說,不是證據,而是證人。
畢竟走私這種事,你總不能說我是聽說。
“趙侍郎奏疏中提到的原饒州府同知徐樹峰,因為曾經試圖揭露走私罪狀,被詹氏及其同夥一紙奏疏送進了大牢!而且就是弘治十六年的事,當時朕雖然還是太子,但也在監國!好啊,竟然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搞這些偷雞摸狗的事!”
“今日你們該不會還要勸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李東陽啟奏:“陛下,此事蹊蹺,務要查證清楚,若是有人膽敢如此歪曲事實,欺瞞君上,朝廷法度必不能饒他!不過,微臣以為這畢竟還是趙侍郎一家之言,所以倒不如行堂堂正道,把涉案之人全都捉拿對質!”
“是。朕就是這個意思,這不僅僅是走私了,他們這是在欺君!”
楊廷和建議,“陛下,要不要傳旨給毛副指揮使?他正好在江西,正好一同查辦此案。”
“准奏。”
朱厚照這兩天正好在想呢,
其實開海是要配合著打擊走私一起的。
就是不能讓你們還安安穩穩的走私,然後對我的市舶司無動於衷。不,要追蹤他們、找到他們然後消滅他們。
即便無法完全杜絕走私,也要增大走私的成本。讓更多不願意冒險的人,回到朝廷的官方渠道上來。
現在詹氏這一點暴露出來,正好可以揭開,揭開一家,就要一直揭下去。
這個枕頭送得太及時,而且恰到好處。
劉瑾就看出來不對,怎麼趙慎不去查是殺了詹秀山,卻往宮裡送這種東西?
等到了晚上,劉瑾就在皇帝耳邊言語,“陛下,那個趙侍郎……似乎是個妙人吶……”
朱厚照正在批閱奏疏,他不抬頭,一邊寫一邊說:“這件事,知道了也當不知道。”
皇帝有自己的意圖。其實從當太子監國,但如今做皇帝,他在這個位置上的時間也越來越久了,有時候碰上這樣一種妙人,也是一種樂趣,過早攤開其實就沒意思了。
所以他要看下去,看這個趙慎最後能做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