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外面來了個年輕的小宦官,恭恭敬敬的把皇帝的口諭交代清楚。
內閣離乾清宮不遠,既然是聖上口諭,三個老頭兒也沒別的念頭,把桌子上的管帽抱在臂彎之間,出門前望了眼火辣的太陽,擦了擦額頭的汗還是邁了出去。
韓文、閔珪和英國公在刑部,距離上也差不多。
宮裡的節奏似乎還是不緊不慢,
但宮外,有些人已經急死了。
尤其是剛剛被司禮監抓走的邵國一等人,其親屬、好友聽聞訊息時只覺得晴天霹靂。
運司衙門那些人,是有實實在在的罪狀,就是身上一千張嘴都說不清楚。可要說他們這些人呢?那真是閒的!
似邵國一妻子這樣一個婦道人家這時候能拿什麼主意?只知道自己夫君平日裡有幾個相熟的人,所以便慌不跌的去找他們,不管怎樣,總要先有個辦法才是。
然而烈日當空,大地都被曬得堅硬如鐵的溫度下,她一路走一路問,好不容易找到幾家,結果敲門後一說身份和來意,就被管家‘嗙’一下的關上門!
邵御史的家人?
司禮監正審他呢,現在找上我們家們!這不僅是晦氣,這是實實在在的危險好吧!
所以邵夫人幾次還挨人家的罵。
本就是粗鄙的人會斜眼叫喚,“瞎了你的狗眼!自家倒黴還不夠!還要連累別家?!惡女人快滾!”
妄議朝政可也是很大的罪呀。
誰特麼想沾上一點兒?
可邵夫人能有啥辦法?
一家不行,她就換別家,臉上的汗珠豆大一般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找到一家她便去撞銅環,
“開門!請開門!”
這樣一連兩日,終於讓她在第二天傍晚找到一個願意給她開門的好人,
而這個時候得邵夫人已經嘴唇乾裂,滿臉疲態。
見到人家家主之後,她也不說其他,跪下就是求救命。
此人名解東元,在翰林院做得是五經博士,每日的職責便是研究儒家經典,並在需要的時候做講解。通俗的說屬於搞學術的。
或許是這類人的功利心沒那麼重,所以不忍炎炎夏日一個女子這樣焦急,放了她進來。否則再這樣下去就該暈倒於大街了。
解東元讓府裡下人給了她一杯茶,並安撫著說:“嫂夫人先起來。你這樣的大禮,解某實不敢當。邵兄的事在下略有耳聞,你坐下喝口水,我們一同想想辦法。”
邵夫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抽泣著說:“妾身一婦道人家,官場的事也不懂。只是這兩天除了解博士其餘人都不願見我,解博士,求求你幫幫我家夫君,不然……不然一家老小便都只能隨他去了!”
解東元也覺得棘手,“嫂夫人,你先聽我細細說來。這次邵兄得罪的人名劉瑾,乃是司禮監的第一太監。邵兄的罪名叫妄議朝政。解某不瞞著嫂夫人,此款罪名極重。要想救得邵兄,只怕……”
唉。
本來好好的,幹什麼非要自己去惹這些麻煩。
邵夫人一聽這話更加慌了神,“解博士,請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夫君!你……你要什麼?只要是我能找來的,一定全都拿來。”
“嫂夫人,不是這麼回事。你叫我一聲博士……可是解某擔任的翰林院五經博士只是個八品官,連個七品知縣都不如。解某就是想幫,其實也無能為力。”
解東元也有些慚愧。
但他說的都是實話,
要怪只能怪,那個太監太壞,而邵國一又太沖動。
京裡大小官員大多也被司禮監這次行動嚇了一跳,如朱厚照所言,人們心裡頭的憤怒怕是難根除,所以無法治本,但治標還是可以的。
至少京中各處熱鬧的酒樓,少了許多狂生。
有些人就是這樣,雖然號稱自己講道理,但他們能聽得懂的道理,從來都不是所謂的道理。
乾清宮,
皇帝接見大臣,沒有許多的客套,他開門見山。
“不是朕心急,要催各位。只不過鹽課之案不宜久拖,尤其朕聽錦衣衛回奏,其實許多人的罪狀早已清楚了,何以審了半個月扔沒有動靜?”
“陛下。”韓文上前,“鹽課之案所涉人員眾多,案情又相當複雜,乃是多年來不會遭遇的大案,其中種種細節,臣等想細究清楚,以免錯判、誤判,冤枉好人。”
這話倒也不錯。但朱厚照要是那麼好打發,那他就不會叫這麼多大臣又敬又怕了。
“你說的倒也沒錯。朕且問你,運司衙門裡抓來的四十六人,已經確定與販賣私鹽有關的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