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料人接著道:“更別說薛瑄薛大人被去職的理由是京察,京察啊!”
“京察是何人主導的?是吏部文選司,主導者是吏部王大人啊。”
“你們集體叩閽,讓陛下收回旨意,豈不是說王吏部主持的京察不公嗎?”
眾人立刻冷汗連連。
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吏部王直那是什麼人,那是幾朝元老了,如今的文官領袖,更是手握大明官帽子的大佬,怎麼能為了薛瑄去無端得罪他?
自己寒窗苦讀十幾年,難道就是為了胸中的這一股子正氣?別鬧了好麼?
得罪皇帝沒什麼,當皇帝的要有容人之量,但是王直那是能得罪的麼?哪怕他是宰相肚裡能撐船,但是架不住人家也是主持過科舉的,門生故吏遍及朝野,萬一哪個人看不過去出手幫老師出氣,自己能扛得住嗎?
爆料人鎮住了全場,這才放鬆語氣道:“所以,我等不能為了薛大人上書朝廷,請陛下收回旨意,但是,我們可以把薛大人留在京城啊。”
“去職不歸鄉?好主意!”眾人略一思索,都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薛大人一直在京師,那就有起復的希望,就可以一直對朝中奸臣起到警示的作用。”
“即使不能起復,我等也有機會登門拜訪,在他座下學習河東之學。”
一群文人七嘴八舌地道。
爆料人見意見統一,開口道:“那我等今日就寫下一份奏摺,回頭委託都察院的王御史替我們送到通政司,請朝廷下旨,讓薛大人留京。”
“就這麼辦。”
次日,朝廷通政司收到都察院監察御史王道遞上來的奏摺,見是士子上書,還有密密麻麻的簽名,連忙遞交了上去。
今天是內閣小萌新商輅坐鎮,正在整理著朝中各個衙門遞上來的奏摺,突然看到了這份士子上書的摺子,心中不禁莫名感覺奇怪。
仔細看看內容,居然是監生士子們上書朝廷,要求前大理寺丞薛瑄留京,不禁心中泛起漣漪,嘴裡不自主地小聲道:“這群士子怎麼想的?薛河東已然是得罪了皇上,怎麼可能還留在京師,完全沒有意義嘛。”
“難道他還沒有完全死心,希望有一天能夠起復?”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已然是得罪死了皇上,怎麼可能還有起復的機會,皇上起復誰也不可能起復他啊。”
正搖頭間,突然聽到腳步聲傳來,抬頭一看,果然是朱祁鈺緩步走進了御書房。
朱祁鈺今天心情不錯,見商輅看著奏摺在搖頭,不禁問道:“商愛卿是看到了什麼事情,讓你不住的搖頭啊?”
“見過陛下。”商輅連忙起身行禮,接著道:“微臣是看到了京城士子委託王道王御史上的奏摺。”
“哦?士子們有出仕之心嗎?來找朕要官的?”朱祁鈺笑眯眯地猜道。
商輅搖搖頭,答道:“回稟陛下,士子們並不是打算出仕,而是......”
“而是什麼?”朱祁鈺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商輅頓了頓,咬咬牙答道:“他們是希望大理寺丞薛瑄能夠留京。”
“留京?”朱祁鈺的好心情頓時被破壞得一絲不剩,伸手拿過奏摺看了看,隨手便丟回給商輅,道:“商愛卿,你說這群人是想做什麼?”
商輅哪知道這是為什麼啊,這封奏摺上的莫名其妙,他完全就想不通為什麼士子要薛瑄留京,閒薛瑄死的不徹底,打算哪來架在火上烤熟嗎?
但是皇帝問了,他作為閣臣不能不答,只得道:“看奏摺,士子們興許以為薛大人還有機會起復,官復原職。”
“官復原職?”朱祁鈺嗤笑了一聲,道:“只要朕還在這個位置上,他就別在想起復的可能,以臣子之身謀劃皇家事務,還是在朕剛剛登基沒多久的時候,他還想起復?朕沒殺他就已經是心慈手軟了。”
“陛下仁德。”這話商輅也沒法接,只得出聲讚了一句。
朱祁鈺也沒在意他的馬屁,而是接著問道:“那商愛卿以為士子們的奏摺該如何回覆?”
“這事兒麻煩,的確不太好處置啊。”商輅有些左右為難了,心中暗暗想道。
同意了吧,得罪皇帝,讓皇帝以為自己心思不正,畢竟自己只是內閣的小萌新,全賴皇帝信任才能坐穩這個位置,得罪了皇帝,自己的仕途就算是到頂了。
不同意呢?又得罪士林。這年頭人的風評都是由士林士子們傳播的,砸了風評,自己不容易在士林混下去,沒有了同窗的照應,很多事情都辦不了啊。而且這群士子的要求又不過分,只是想讓薛瑄留京而已,又不是復職,不存在朱祁鈺需要收回旨意,自己打自己臉的問題,即使同意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商輅不愧是大明建國以來第一個三元及第,智商情商都穩眾人,左右權衡了一下利弊之後,立刻答道:“留中不,讓薛瑄薛大人立刻啟程,儘早歸鄉。”
這件事兒的癥結在薛瑄,只要薛瑄回鄉了,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朱祁鈺滿意地點了點頭,心中暗道:“不愧是三元及第的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