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濂點點頭,感嘆道:“若是咱們也能達到如此多的歲入就好了,那樣政務院的事情就簡單輕鬆許多了,好多亟待解決的事情也可以立刻就辦了。”
王直看了看他,反問道:“難道你以為這麼多歲入會從天上掉下來?那是要一點一點去做的,我現在推行的開徵商稅不就是正在做嗎?”
金濂又是點點頭,道:“是啊,行儉你說的對,不過這開徵商稅也達不到三億兩的歲入吧?”
王直反問道:“剛開始達不到,但是以後呢?宗瀚,你要知道一點,陛下本就重商,而且他才二十多歲,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至少還要在位五十年呢。”
“如果他不要像漢武帝那樣,前期英明神武,後期昏庸無道,我大明達到三億兩的歲入應該不是不可能達到的吧!”
“而且說句最喪氣的話,陛下即便像漢武帝一樣,那至少大明還會迎來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最起碼北面的蒙古人應該不會對大明造成什麼威脅了吧!”
金濂點頭。
這事兒還真是,即便朱祁鈺像漢武帝那樣,那至少漢武帝在位期間,基本上解決了匈奴對漢地的威脅,打得他們要麼內附,要麼西遷,大明要是能解決蒙古人的話,九邊得節省下來多少軍費啊!
“但是陛下知道該如何推行嗎?凡事過猶不及,萬一陛下過於重商的話,對天下民心的傷害也是非常大的。”金濂擔憂地說道。
王直停住腳步,靜靜地看向金濂,突然問了一句:“宗瀚,我可以相信你嗎?”
金濂回答道:“行儉,我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
王直卻是平靜地再次問道:“宗瀚,我可以相信你嗎?”
金濂心中一動,彷彿王直要說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般,於是便點了點頭,認真地回答道:“你可以信任我。”
王直並沒有直接說出他要說的事情,而是鄭重警告道:“宗瀚,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決不能外傳,眼下一個字都不能傳出去,便是說夢話都不能說,若是不小心被你傳出去了,陛下唯一可以賜予你的就是族誅。”
這番話也讓金濂徹底重視起來,誓道:“行儉,你放心,若是我傳了出去,不用陛下動手,我自己就會自我了斷。”
“好。”王直看向金濂,放低聲音小聲道:“開徵商稅之事是陛下的第一步棋,後面還有其他手段,如果全部施展開來,歲入三億並非什麼難事。”
金濂瞬間瞪大了眼睛,低聲驚呼道:“還有什麼手段,可以將大明的歲入翻上十倍?”
王直瞪了他一眼,繼續放低聲音說道:“徭役折銀,合併賦役,和攤丁入畝。”
金濂低頭沉思了一下,自言自語道:“這徭役折銀是花銀子的,未見得能多增收多少銀兩,合併賦役也差不多,只不過僱人做工,一樣是要花費銀兩的,那麼,只剩下攤丁入畝可以有效增加朝廷歲入了。”
金濂抬起頭,輕聲問道:“這攤丁入畝是如何操作的?”
王直滿意地點點頭,回答道:“所謂攤丁入畝,就是將丁口所承擔的賦稅轉移到丁口名下的田地中,朝廷只針對田地收稅,不再向丁口徵稅。”
“那豈不是說,擁有土地越多的人,賦稅就會越高?”金濂的語氣越來越興奮了,雖然語氣依舊低沉,但是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王直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靜靜地盯著他看。
金濂感覺有些不對勁,低聲問道:“行儉,你這是怎麼了?”
王直還是靜靜地看著他,輕聲反問道:“宗瀚,你可要知道,天下的土地絕大多數都在士紳的手裡啊!”
金濂一愣,旋即大駭,低聲驚呼道:“那豈不是說......”
王直點點頭,示意他不要說出來。
金濂的臉上浮現出驚恐的神色,低聲說道:“這可不行啊,天下的穩定,全靠地方士紳,若是陛下行了此法,那天下必然會大亂的。”
王直略帶鄙夷地說道:“宗瀚,你那麼大反應幹嘛?你以為你能想到的,老夫就想不到?陛下就想不到?”
“既然陛下已經做出瞭如此謀劃,那就說明陛下已經有了萬全之策,不會出現你擔心的情況。”
金濂不禁好奇起來,立刻追問道:“那陛下的萬全之策是什麼?能否透露一二。”
王直卻是搖搖頭,道:“這個老夫也不知道。”
“陛下連您也不願意透露?”金濂奇怪道。
王直可是政務院理,這種事情不可能避得開他,也避不開他。
王直笑笑,輕聲說道:“宗瀚糊塗了,如今就連開徵商稅都是剛剛起步,何時能徹底推行下去都是個問題呢,老夫哪裡還有心思去問那些事兒。”
“也是,反正咱們也只能做一屆,等陛下要推行的時候,咱們說不定就要入土了,何必給自己添麻煩呢。”金濂也是輕笑道。
旋即橫眉問道:“不對啊,既然如此,那你和我說什麼?這豈不是給我增添煩惱嗎?”
王直笑著反駁道:“誰讓你問了?”
金濂立刻垂頭喪氣,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懊惱道:“瞧我這腦袋,沒事好奇這個幹什麼?”
王直呵呵笑著,沒有繼續打擊他。
高谷等人已經走得遠了,二人也不再駐足,繼續邁步向前。
走著走著,金濂突然問道:“行儉,你說陛下為何能想出這些辦法的,莫非真的是天縱之資?別的不說,就是故事中陛下所說的那些條約,我現在想起來都是一身冷汗。”
“若是我大明真的遭遇了這樣的敵人,簽下了這樣的條約,到時候又該如何翻盤呢?難不成要永生永世做番邦的順民嗎?”
王直搖頭道:“如何翻盤老夫是真的想不到,除非番邦內亂,否則毫無機會可言。”
“但是老夫也在想一件事。”
“什麼事?”金濂問道。
王直淡淡地回答道:“宗瀚,你說陛下說的故事,真的就是故事麼?”
金濂腦子嗡的一聲,所有對皇帝的疑惑全都通了,整個人驚呼道:“難道你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