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烈頓時啞口無言。
雖然臨走之前,阮太后將使團裡的事情盡數交給了丁烈,但是這種事情怎能張揚,黎宜民又是正兒八經的宗室子弟,所以使團的正使還是黎宜民,表面上有權力拍板的還是他,否則最後的黑鍋怎麼能扣到他的頭上呢?如果正使是他丁烈,那背黑鍋豈不是他丁烈了?這事兒他可不能幹。
黎宜民被楊善一提醒,也是立刻說道:“是啊,本王才是正使,廷上侯就不要胡亂插手此事了。”
丁烈這會兒反應了過來,急中生智道:“殿下,您是正使沒錯,但是朝廷這次派你我過來,只是負責求和之事,並沒有其他權力,殿下此舉已經越權了。”
這個丁烈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自己,黎宜民感覺很沒有面子,臉色一黑,沒好氣地道:“那好,此事就不必透過朝廷了,這十萬石糧食全都從本王的封地出便是,這只是本王與大明皇帝的私交,與朝廷無關,這樣可以了吧!”
“好了,好了,二位貴使就不要再吵了,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一直坐在旁邊看戲的楊善這時候突然插話道。
丁烈無語。
他現在愈煩這個楊善了,剛才自己勸阻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話,結果黎宜民剛說完,你就出來勸阻,這不就是明目張膽地拉偏架嗎?
還這點小事!什麼小事能價值十萬石糧食,價值十萬石糧食的事情那能是小事兒嗎?
不過丁烈他還不敢不給楊善面子,因為阮弘裕和他說過,這個楊善對於他們安南極為重要,是除了大明皇帝之外最重要的那個人,此次求和,楊善的意見至關重要,因為他身為鴻臚寺卿,負責的就是大明的外事,皇帝在做決定之前都要考慮他的意見,對安南和戰,都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他說和,那八成就能和。
他說戰,那九成還要繼續打下去。
面對這樣的人,丁烈哪裡還敢反駁,他是來求和的,不是來得罪大明的,尤其是大明外事第一人,更不是他能得罪得了的。
丁烈只得閉嘴,強行壓抑住自己的火氣。
楊善見二人不再爭吵,立刻笑著說道:“這就對了嘛。”
緊接著轉移話題問道:“二位長途跋涉,還沒有吃飯呢吧,剛好本官在四夷館提前準備了酒菜,還是先飲宴,好好休息一番再說其他事情吧。”
“來人,開宴。”
楊善一聲吩咐,立刻有僕役轉身離開,沒一會兒便帶著一群人端著十幾道菜進來,將不大的圓桌擺得滿滿登登的,又有一個僕役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壺酒走了進來,為幾人斟滿了酒,接著不動聲色地站在了楊善身後,準備隨時伺候著。
“二位貴使,用餐吧。”楊善笑著說了一聲,黎宜民便立刻開始狂吃了起來。
說實話,他雖然身為宗室子弟,這些菜品卻是一樣都沒有見到過,心中不由得感嘆大明的確是地大物博,人傑地靈,就連這些菜品都研究的如此新奇。
瞧瞧這個,明明只是豆芽,卻有一股肉香,咬一口還能在豆芽裡面看到肉糜,這簡直是匪夷所思,難不成大明的豆芽裡面還能長出肉來不成?
楊善笑著為他介紹,這道菜叫鑲銀芽,乃是一道宮廷御菜,先將豆芽掏空,然後將肉糜塞進去,之後再進行烹飪,所以才能肥而不膩,將豆芽的脆爽與肉糜的香氣混合到一起,光是將肉糜塞進豆芽之中,就需要整整兩個時辰,製作起來很是不易。
然後又指著另一道菜介紹道,那道菜叫水晶餚肉,乃是南直隸鎮江府的一道名菜,當初鎮江的一家小店誤將硝當做鹽來醃製幾塊肉,隔了幾日才現那幾塊肉並沒有壞,卻是變得硬結而香,色澤紅潤,店家為了去除硝的味道,一連用清水浸泡了多次,再經開水鍋中焯水後撈出,加蔥、姜、花椒、茴香、桂皮用大火燜煮,本欲以此解除毒性和異味,不料蔥煮半個時辰後,卻出現了一股異常的香味,入口一嘗,滋味鮮美,毫無異味,從此以後,該店主就用此方法制作“硝肉”,前來品嚐的顧客也越來越多,不久就聞名鎮江府了。
楊善繼續講解桌子上的菜品,幾乎每一道菜都說了一盞茶的功夫,每一道菜都是看起來平平無奇,卻是內含天地,繁複異常,聽得黎宜民和丁烈連連點頭,黎宜民不由得感嘆道:“大明的確是地大物博啊,這麼多菜品,居然每一道都如此巧妙,實在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啊!”
丁烈也是連連點頭,他身為安南最頂層的那一批權貴,也沒有吃過如此精美的菜餚,自己都有種感覺,這麼多年白活了。
最後,楊善舉起酒杯道:“二位貴使,其實那些菜品都不算什麼,這杯酒才是最為珍貴的。”
黎宜民奇怪道:“這酒還有什麼講究嗎?”
他剛才也沒少喝,口味的確很不錯,但是也沒嚐出來有什麼特殊的啊。
楊善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解釋道:“此酒名為五毒酒,乃是用百年以上貢酒為底,再輔以五毒斑蝥、紅娘、樟腦、全蠍、蜈蚣和三十多味中藥泡製而成的,具體配方已經失傳了。”
黎宜民嚇了一跳,驚訝問道:“那這豈不是毒酒嗎?”
丁烈卻是喝了一口,道:“諒山王不必驚慌,方才你也沒少喝,若是毒酒的話,你現在後悔也晚了。”
黎宜民看他說自己中毒,他卻是繼續喝酒,也就沒有在意,一口乾掉自己杯中的酒,說道:“無妨,能喝到大明百年之前的貢酒,本王也死而無憾了。”
楊善卻是笑著說道:“貴使不必擔心,這酒雖然名為五毒,但是卻沒有絲毫毒性,相反卻是不傷飲酒之人,有行氣祛痰、搜風祛溼、明目益肝的功效,乃是一等一的好東西。”
“而且這酒極為珍貴,可謂是喝一杯就少一杯。”
聽楊善這麼說,丁烈也來了興趣,出聲問道:“這話怎麼說?”
楊善介紹道:“因為這酒,只剩下三壇了。”
“這有什麼,再釀便是了。”黎宜民無所謂地道。
丁烈笑著提醒道:“諒山王莫要忘記了,這酒的配方已經失傳了。”
“哦。”黎宜民這才想起來,楊善剛才說過,酒的配方已經失傳,那就說明天下再也不會有這種酒了。
不過他並不在意,他又不好酒,有沒有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