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雲像是被說中了痛腳,一下子洩了氣,鬼屋的震顫平息下來。
福口組的兩人抓緊抱著蘇合跑向“後門”,卻聽到身後的男人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我說過了,把她放下。”
奔跑中的二人只覺一陣極致地快樂襲來,後腦一陣炸開般的鈍痛,便再也沒了生氣。
被重重一摔,蘇合倒是恢復了意識,但卻感覺自己正漂浮在半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迷幻。
牆壁上流淌著灰暗的線條,摻雜著鐵紅的鏽色,不斷蜿蜒攀爬,纏到了她的身上,讓她覺得又癢又痛。
一輛輛飛車變形成為奇形怪狀的巨型生物,它們流著口涎靜靜蹲伏,好像隨時會躍起,咬斷蘇合的喉嚨。
天花板化作了無邊無際的星空,星星們閃爍著不同尋常的光芒,卻突然長出長毛和一張張獰笑的人臉,旋轉著貼近她的面孔。
蘇合勉力起身想要逃跑,卻只能四肢無力地在地板上滾動,每一下動作,她身下的地板就會產生漣漪,漣漪越擴越大,直至將她吞沒。
嚴重的窒息感傳來,蘇合快要被憋死,只能無力地掙扎,她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面色漲的通紅,卻又在最後一刻被生存本能驅使著鬆開。
蘇合進入了一個更大更痛苦的幻境。
在一個鋼鐵製成的囚籠中,她不斷掙扎卻難以逃離,她的手指全部都鮮血淋漓,指甲翻開,刺痛連心。
猛然間受到了外界的極大衝擊,她被狠狠地甩向一旁,冷硬的鋼鐵讓她腦袋上迅多了個包。
這還沒完,蘇合軟著身體,像是小孩手中隨意搖晃的玩具,而她就是其中不斷出清脆聲音的鈴鐺。
身周無處不痛,而她的鼻端,身上,被不屬於自己的血液沁滿,這不是一個人的出血量。
溫熱的鮮血、黃白的身體組織、尖銳的白色骨刺包圍住她,像是沉重的枷鎖,在轟然的爆響中連帶著蘇合與它們一同粉碎。
無數雙眼睛正在瞪視自己,在一片黑暗的空間內,無數雙或大或小,或圓或長的眼睛看著赤裸無助的自己,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蘇合只能再度鑽入那個鋼鐵囚籠裡,狹小的空間內,機油和臭氧的味道讓她想吐,但她卻不敢出去,生怕再被無數眼睛包圍。
一條火蛇從複雜的線路中鑽出,勒的蘇合滋滋作響,燒灼的痛苦讓她不禁大叫出聲,卻似乎無人能聞。
一個醜陋殘缺的嬰孩從黑暗中爬出,不斷叫著“媽媽”,越長越大,在它恐怖的擁抱中,蘇合的後背被巨力無情折斷。
冰冷地刀刃切割著自己的身體,鑽心地痛苦讓她醒來,冷白的燈光越來越近,灼燒著她的眼球和身體。
蘇合似乎又變成了一具屍體,在被下水道的老鼠不斷啃食間,一個天使出現了。
他有著陽光開朗的笑容,告訴蘇合,只要接受了他,那她將不會再受苦,她將會獲得永恆的“安寧”。
“哦。”
什麼?
經歷過我的痛苦,你就一個“哦”?
鍾雲呆愣愣地飄在半空,看起來竟然有些滑稽,你——
不來抓住我的手嗎?
“那倆玩意兒是你故意放進來的吧。”
蘇合被老鼠啃噬得只剩半邊的臉上依舊能看出她的嘲諷:
“果然,你**就是個廢物。別再為自己吸毒吸死找理由了,來,跟之前一樣,把你蘇奶奶我的記憶都抹了,經歷一遍你的事情,看你奶奶我最後會不會自暴自棄。”
是的,面對這種可以被稱得上是毒品的藥物,蘇合沒有信心敢說自己不會上癮,她只能承諾自己不會放棄。
鍾雲看著她這副中氣十足的模樣,臉上的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也像是終於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你已經經歷過一遍了,最後沒有握住我的手,就說明你的確沒有放棄,而你代表的“我”也沒有放棄……”
太好了。
直到現在,鍾雲才認清,自己原來自始至終一直沒有認輸過。
就算死於過量的“安寧”,就算被這個公司一直控制利用,其實他也一直沒有放棄。
其實在初入鬼屋時,鍾雲完全能不設立那個修理部,直接讓所有探險者在自己的幻覺中不知不覺地染上毒癮。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這些人面前一遍遍地展示自己地痛苦。
鍾雲現在想清楚了。
他一直在透過這樣的方式暗示這個藥有問題,給了所有探險者現不對和掙扎的機會。
之前幻覺中,鍾雲的痛苦、掙扎和自救都是真的,他一直渴望有個人能來拯救自己,讓自己脫離這無盡迴圈的痛苦,不再一遍遍地遭受曾經的折磨。
大刀和其他物品從他面前浮現,蘇合的身體恢復完全,只是有些瘦了。
鍾雲跪到蘇合面前,將雙手中的大刀舉起——
給我解脫。
蘇合站起身體,被微量藥物侵蝕了許久的身體依舊有些不自然的顫抖。
她堅定地抓握住手中的大刀。
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