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保持著跪拜的姿勢,小心翼翼地昂了昂頭,視線像賊一樣往上竄了一秒,就立即收回,速度好像是在玩一二三木頭人。他偷看一眼就趕緊撤回視線,但這一眼也夠他看清楚,皇帝確實是不在的。
但這並沒有改變他的態度。
他依舊繼續稱罪,繼續磕頭。
單維意能理解他的做法,因為他知道皇帝即便不在,但是也能看到。
單維意扭頭看了四周,對奚之桐說:“我看沈逾磕頭跟嗑藥一樣停不下來,是發了性了,咱們也別打擾他。這地方挺美的,難得來一趟,我們四處逛逛吧。”
奚之桐自然不會拒絕單維意,說:“好。”
聽到單維意和奚之桐的對話,沈逾停止了磕頭,抬起頭,露出磕紅了的額頭,只說:“你可別亂跑,這不是開玩笑的。”
“誰開玩笑了?”單維意好笑地說,“你不是說了,這兒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之內嗎?如果他不允許我亂逛,我也逛不了吧。”
沈逾卻勸道:“你稍有逾越,陛下都能寬宥。但一旦踏了底線,那就是死罪了。”
也就是說,皇帝平時睜隻眼閉隻眼,讓你覺得他很好說話。當你膨脹了,開始在違法邊緣大鵬展翅的時候,他就突然把你薅下來烤了。
單維意笑笑,說:“太傅覺得我們現在是‘稍有逾越’還是‘踏了底線’?”
這話沈逾可不敢細想,心都快跳出來了。
單維意卻依舊雲淡風輕:“我們既然還沒死,應該就是還沒踩到底線上呢。”
沈逾愣在原地,還沒想到要怎麼回答,單維意就先轉身往另一道門走去了。奚之桐緊隨其後。沈逾愕然當場,卻也不敢跟上,只仍跪在原地待罪。
中樞殿從正門到正殿都是平直大道,非常好走。然而,從正殿出去之後,卻就是迂迴曲折,彷彿迷宮,讓人如墜迷霧,不辨西東。
單維意閒庭信步,憑著古怪的直覺行走,竟然一次都沒走入死衚衕,就像他已十分熟門熟路一樣。這樣的情況讓奚之桐也感到驚訝。
奚之桐問道:“主人以前來過嗎?”
單維意怔了怔,回頭看奚之桐:“這正是我想問你的……”
單維意從第一次任務開始就跟奚之桐繫結,經歷過許許多多的小世界。作為快穿員,單維意也是肉體凡胎,更沒有皇帝那樣的超腦。所以時間一長,單維意很多東西都不記得了。而奚之桐不一樣,只要是經歷過的、看見過的、學習過的,奚之桐都不會遺忘。只要找準關鍵資訊進行檢索,他就能立即記起,像剛剛發生那樣清晰。
單維意蹙眉,正想讓奚之桐進行記憶檢索,卻在這時候,身側的牆突然發出響聲。單維意轉過頭,看到牆上一道隱形門緩緩開啟,似乎是在邀請二人入內。
單維意舉步進入,奚之桐跟在後面。
進入房間,只見裡頭擺著燃著散發幽香的蠟燭,房間正中放著一口精緻的棺槨,棺槨上覆蓋綴珍珠的海紗——正是先皇后停靈之處。
“先皇后的棺材嗎?”單維意聽太子說起過,心裡不免產生疑惑。一種奇妙的直覺告訴他,裡頭很可能不是躺著那個快穿者“唐唐”。
單維意朝奚之桐說:“要不你去開開?”
他的口吻輕快,好像說的是開罐,不是開棺。
奚之桐還沒回答,簾子後便轉出一高大的身影——傲雪欺霜的白色長髮,流金灌玉一樣的眼眸。
看到這樣驚世駭俗的眼睛,單維意眯起眼睛:好眼熟。
皇帝朝單維意笑了笑,但沒有說話。
單維意:……不是說皇帝無情無義,表情甚少?一見面就對我笑?肯定是想殺了我!
單維意警惕地看著皇帝,但表情看著很放鬆。他也朝皇帝報以一笑:“這位公子生得那麼風流英俊,面板還那麼好,臉上一根鬍鬚都沒有,應該不是宦官吧?”
這樣的調侃並無激怒皇帝,皇帝甚至還露出更深的笑容:“我就當這個是誇獎了。”
單維意也笑笑:“這當然是誇獎。”
皇帝答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