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坐在偏廳,卻因為聽覺發達,能聽得見一牆之隔的正廳的動靜。只聽得一開始,太子還頗為耐心地問對方怎麼失憶了。
對方便說自己在實驗室醒來,被電擊被解剖又被縫合,經歷諸多折磨,什麼都忘了,只記得痛楚。說著,對方就嚶嚶嚶地抽泣。
白糯的哭聲哀婉纏綿,像歌曲一樣最能動人心絃。他也是多年老白臉,哭音一出,便是未成曲調先有情,叫人生肝腸寸斷、憐惜不已之感。
他想著自己這樣一哭,總能混過去,最好還能得到太子的憐愛。
卻不想,他還才哭兩聲,太子就伸了手過來——白糯:這是要為我拭淚?
卻不想,奴天驕的手掌直接扼住白糯的咽喉,白糯的哭聲頓時阻隔在喉頭,莫說是哭,他連氣都喘不上了。
他驚恐萬分地抬頭盯著奴天驕,只見奴天驕紫色的雙目噴薄著怒光焰火,彷彿下一秒就能把白糯燒成焦土黑骨。在這樣的死亡凝視下,白糯嚇得三魂丟了七魄,雙股顫顫,驚恐萬分。奴天驕語氣冷極:“你是什麼東西?”
白糯意識到自己被懷疑了,但他想破頭都想不到自己是怎麼露餡的!
他硬著頭皮盯著奴天驕,用最可憐最單純最無辜的眼神看著對方,企圖博得渣攻垂憐。
然而,他所不知的是,他越是這樣可憐可愛,奴天驕就越知道這不是單維意!
奴天驕的性子本就不好,被白糯這痴纏模樣弄得煩躁,直接捏著他的脖子將他往地上一扔。白糯這副身體本就病弱,被摜倒在冰冷的流水金磚地板上,骨肉支離的身體疼得幾乎散架。他捂著胸口,咳了咳,瞪大眼睛,表情無辜:“我……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相信自己的表演是完美的,說的簡直是真話一樣,就算微表情學家來了都看不出他在撒謊。
奴天驕眯著眼睛審視他,似乎有點兒相信這人是失憶了。
也許眼前的人是真的失憶了,但那又怎樣?
奴天驕想,即便失憶了,單維意也不會是這副鬼樣子!
想到這個,奴天驕勃然大怒,一腳把白糯踢開。
白糯立即被踢得吐血。
看著白糯這麼柔弱,奴天驕越發明白這人是冒牌貨,氣得七竅生煙,直罵君更盡是不要臉的奸商,堂堂聯邦首富居然賣假貨!
——君更盡這回確實是冤枉的,他是奸商固然不假,但真的沒有知假賣假。
奴天驕盛怒之下,只怕三拳兩腳就要把白糯當場打死。白糯也顧不得扮演什麼無辜者了,哭著求饒說:“殿下饒命呀!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奴天驕看著這人頂著單維意的臉磕頭求饒,更覺得是對單維意的褻瀆,怒火更盛,正要一拳把他殺了。這時候,太傅卻從偏廳轉出來,阻止奴天驕:“殿下,不可。”
奴天驕還聽得進太傅的話,放下鐵拳,不冷不熱道:“你剛剛那反應,看來是比我更早發現這人是假冒的了?”
沈逾也不好直接認下,只說:“這個怎麼能輕易確認呢?還是從長計議吧。”
奴天驕心裡不痛快,他敬佩沈逾,卻又不想承認沈逾比自己聰明敏銳。
沈逾知道奴天驕的心理,便岔開話頭說:“這事可能沒那麼簡單。殿下,你還是先消消火。我把這人帶下去,不礙您的眼。”
奴天驕揮揮手,算是認了。
太傅便要把白糯扶起來,又問:“你還能站起來嗎?”
聲音溫柔如泉水,白糯遭逢一次次折磨,猛然被這樣溫柔對待,心下一暖。他想:果然沈逾還是挺溫柔的。
白糯從劇本里看,便以為沈逾是守護聞鹿的溫柔男二號,現在看沈逾這樣溫文爾雅,只道果然不假。
白糯便抽泣著搖頭。沈逾便溫柔地把白糯攙扶起來,送到偏廳,又親自給他上藥。白糯感動得眼淚汪汪的。他看劇本,覺得沈逾應當是喜歡悽慘美人的。他便柔弱賣慘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嗚嗚嗚……殿下為什麼要那樣對我?我到底犯了什麼事?”
沈逾搖頭嘆氣:“你沒做錯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你不要太擔心。”
白糯還是第一次遇到一開始就這麼溫柔的人,心想:怪不得單維意在帝國攻略那麼順利呢。原來是簡單開局呀。可不像我,一開始就遇到刀丹墨那種偏執狂……
想到剛剛奴天驕的反應,白糯又生出幾分妒忌和憤恨:為什麼他們就能一眼把我認出來?刀丹墨和君更盡卻認不出來呢?
白糯難堪不已,過一會兒,又自我安慰:單維意是有備而來的啊。我又沒有充足的時間準備,演得不像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單維意也不清楚我和刀丹墨之間許多私密的事情,怕是也很快就會被發現的……除非……他也跟我一樣裝失憶?
想到這個,白糯暗暗冷笑:如果他以為裝失憶就能平安無事,那可就想錯了。刀丹墨對人腦研究非常深入,單維意裝失憶的話根本瞞不過他。
白糯只想著等著看單維意翻車。
太子也好刀丹墨也罷,他們對白糯實行了實打實的傷害。可是真的要談到報復,談到仇恨,白糯最恨的就還是單維意。其中的原由簡單也複雜。
反正,白糯就是想看單維意因為裝失憶失敗而倒大黴。
卻沒想到,單維意根本沒有裝失憶。
他確實不太清楚白糯和刀丹墨之間的私密事。到底刀丹墨和白糯是多年戀人,單維意的演技能騙過一時,但時間一長,一定會露出破綻的。
要是一直裝啞巴,哭著不說話,也不是長久之計。
所以,單維意走了一條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