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後,錦年之前(1 / 5)

你做的每一件事,無論我認不認同,都會陪著你;就算你不想和我重新在一起,我也不勉強你。

盛夏的週五傍晚,似乎每一個人都在抱怨這讓人汗如雨下的天氣,似乎每一條路都在堵車。地區醫院外的路邊,一個穿著白色吊帶長裙,扎著馬尾的年輕女人正在路邊焦急地攔車。她的手機響起了鈴聲,她低頭一看,接連三條微信都是蘇冉發來催她的:“管絃,你到底什麼時候到啊?”管絃連回五個“快了”,越發焦急地在路邊張望著,終於,一輛空載的計程車停在了她面前。管絃趕忙跑過去,卻被突然橫刺過來的一個身影撞到了肩膀。

管絃連對方的樣子都沒看清,那人就塞了幾張紙幣到她手心裡,隨後就旁若無人地上了車,坐進車裡後,還特別囂張地把手伸出車窗,朝她擺了擺:“對不起,我趕時間。”

管絃看著手裡多出來的這些錢,愣了好半晌,才終於醒過神來,朝著那已經快要消失在她視線中的計程車大喊:“渾蛋!我也很趕時間好不好!”

可那計程車早已揚長而去,管絃的聲音下一秒已被這燥熱異常的盛夏天給蒸騰得一絲不剩。半小時後,管絃終於打到了車,她把肩上的大包往旁邊一放,對司機說:“淮海路。”司機見管絃面目清秀,忍不住從後視鏡中多看了兩眼。見她從旁邊的大包裡掏出化妝包與各式各樣的行頭,頗為詫異。管絃套上抹胸小禮服,解開長裙的肩帶,將長裙套頭脫下,拉上禮服的後拉鍊,轉眼就從原本的清純裝扮變為性感火辣。她見司機正窺視著自己,卻絲毫不在意,從化妝包中掏出化妝品:“師傅,快點,我趕時間。”司機尷尬地收回目光,加速開車。管絃在飛速行駛的車裡鎮定自若地貼著假睫毛、畫著口紅。

天色漸暗,城市裡漸漸亮起璀璨的夜光。載有管絃的計程車在街道上飛馳而過,急剎在酒店樓下,管絃踩著高跟鞋妖嬈地從車上下來,一把扯掉皮筋,隨意地抓松頭髮,走進酒店。

她一路坐電梯來到頂層的KTV,包廂外,周思妍正看著手錶,向和她一樣等在包廂外的姐妹抱怨:“管絃怎麼還沒到?蘇冉已經把那騙子約到包廂,就差她出馬了。”

話音剛落,就看見穿著抹胸小禮服的管絃姿態妖嬈地走近她們。這番打扮引得周思妍忍不住多打量了管絃兩眼,嘖嘖嘆道:“你要不要打扮得這麼妖孽啊?”管絃不以為意地挑眉:“不打扮得妖孽一點,怎麼帶領你們去收妖?”管絃推門進入包廂前,審慎地回頭詢問道:“那騙子姓什麼來著?”“張。”管絃瞭然地點點頭,推門而入,推開門的瞬間堆起一臉笑容:“張總。”

正拉著蘇冉的手吃豆腐的張韜回頭,見到管絃,難掩驚豔的神情。蘇冉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手從張韜手裡抽了回來,起身走向管絃。

剩下的兩個女人也魚貫進入包廂。

蘇冉特別親切地對管絃說:“你們總算來了!”

和管絃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蘇冉又回頭看向張韜:“這就是我跟你提過很多次的管絃。”張韜的目光始終不離管絃,一看就對管絃有點意思,管絃帶頭與張韜拼酒,張韜也就來者不拒了。於是乎,張韜一杯一杯地喝酒,他腕上的名錶指標一圈一圈地轉動,服務生一波一波地端洋酒進來。終於……張韜轟然醉倒在沙發上,管絃喝酒的動作定格。蘇冉湊到張韜身邊,確認他真的醉死過去。在座的四個女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包廂內爆發出一陣高昂的歡呼聲。

隔牆傳來高昂的歡呼聲,連這邊的包廂都聽得一清二楚。徐子堯姿態優雅地坐在沙發上,表情傲慢地玩著手機遊戲,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而在座的其他朋友都已經按耐不住地面面相覷,繼而無語地笑起來:“隔壁玩得可真夠High的啊!”

坐在徐子堯旁邊的林若,也是這家KTV的股東之一,屈肘撞撞徐子堯:“這位爺,我這新開的KTV請你來,是讓你來鑑賞鑑賞的,不是讓你來玩遊戲的。”

徐子堯始終巋然不動,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點著。

這時,服務生推門進來,面有難色:“實在不好意思,您要的Lafite我們這兒已經沒存貨了。”作為股東之一,林若倒是大方,隨口就來:“那換瓶Petrus。”服務生卻更加為難了:“真是對不住,隔壁包廂的客人把咱這兒最貴的酒都包了。”

此話引得包廂內一眾憋屈的富二代們對隔壁更感興趣了:“喲!哪路的煤老闆帶金絲雀跑這兒撒錢來了?出手這麼闊綽?”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時,依舊對一切置若罔聞的徐子堯突然收起手機站了起來,不發一言地朝門口走去。林若連忙叫住他:“你去哪兒?”徐子堯其實今天挺煩躁的,被自己後媽生的那小屁孩使了絆子,車子當街爆胎,害得他為了趕朋友新店開業的這個局,還搶了一姑娘的計程車,如今回想起來……總覺得有失身份。

此刻,走向門邊的徐子堯頭也不回,只背對他們,懶洋洋地揮揮手算是道別:“去看看到底是哪路煤老闆這麼沒眼光,看上了這麼群嗓門奇大的金絲雀。”

徐子堯很快來到隔壁包廂門外,送酒的服務生端著托盤正欲推門,被徐子堯攔下。徐子堯接過他手裡的托盤,在服務生目瞪口呆地目送下,一手戴上口罩,一手推開包廂門走進去。

徐子堯推門而入後,第一眼就看見桌子上疊得有半人高的酒杯塔——而一個打扮性感的女人,正小心翼翼地把最後一杯酒疊放到塔頂。

徐子堯低著頭把酒擺放在桌上,悄悄站在牆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屋內的情形。那正在往酒杯塔上疊最後一個酒杯的女人,徐子堯倒是不認識,可這群女人中,確實有一個是熟面孔——那個拿著一疊賬單敲著躺在沙發上的醉鬼的頭的女人,是叫蘇冉吧?他一個不算太熟的朋友的前女朋友。不過這類女人和她們所看上的男人一樣,向來在感情上沒長性,徐子堯倒還記得這蘇冉和自己的朋友交往了不到兩個月,就和平分手,各自另尋下家去了。

徐子堯聽蘇冉一邊敲著醉鬼的頭,一邊憤憤不平:“刷爆你老婆給你的副卡都算便宜你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打著單身的旗號騙女人。”便默默猜測著,蘇冉尋找到的“下家”——應該就是這醉鬼了吧?

只不過被騙了……一旁的蘇冉卻完全沒發現戴著口罩的徐子堯,敲夠了張韜的頭,直接把一大摞賬單全甩在張韜的臉上,把兩張信用卡插回張韜的衣兜裡。

周思妍則湊到張韜身邊去摘張韜的手錶,被管絃制止:

“別摘了,以我曾經多年購買山寨貨的經驗,這塊表絕對是假的。”周思妍膜拜地看一眼管絃,這才直起身子,看一眼被裝了酒的酒杯堆滿了的包廂,特別有成就感:“那咱們走吧!”周思妍率先走向包廂門,直到這時,才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發現了牆邊那個戴口罩的服務生。周思妍上下打量一下這根正苗紅的服務生,不由得頓住了腳步:“喲,小帥哥,這什麼新潮造型呢?”徐子堯聲音不變:“感冒。”周思妍可憐他:“感冒還來上班?真敬業!”管絃最受不了周思妍這種隨時隨地逮著小帥哥就調戲的癖好,直接從張韜的皮夾裡拿出剩下的最後一點錢,塞給徐子堯,拍拍徐子堯的肩膀:“辛苦了。”說完就拉著還流連著想多調戲小帥哥幾句的周思妍離開。她們雖然自稱要替社會教訓教訓這個張韜,可刷爆了人家二十幾萬的卡,還是儘早離開為妙。蘇冉也趕緊跟了出去。

管絃坐在吧檯前的高腳椅上,已經是一副微醺的樣子,她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酒杯。

蘇冉趴在她耳邊,給她彙報情況:“待會兒來的那人呢,叫徐子堯,這家店的少東家,剛從他爹那裡接管旗下酒吧的經營權,平時他超難約,可這次竟然二話不說就答應來了,你倆還真挺有緣的。”

管絃有點不以為意:“那種花心又沒定性的富二代又不是我的菜。那個叫什麼……徐子堯的,一聽就是你的菜啊,你這個‘富二殺手’怎麼不自己留著?”

“你幫我出了口惡氣,我就當這是給你的回禮了。”蘇冉真像一個稱職的紅娘,煞有介事地解說道,“更何況,他是我前男友的朋友,就算是我的菜,可你覺得我下得去手嗎?”

管絃一聽這茬,更興致缺缺了:“就你那前男友,倆月不到就跟你分手找下家,他的朋友……靠譜不到哪兒去,你還介紹給我?這不是害我嗎?”

蘇冉卻連連擺手:“這個徐子堯可不一樣……”蘇冉剛準備繼續說下去,一瞥入口處,卻猛地音量變小,小到只有近在她身旁的管絃聽見:“先別說了,他來了……”可惜管絃連回頭看一眼的念頭都沒有,還在把玩著手中線條漂亮的鬱金香酒杯。蘇冉見她不動,索性扳過她的下巴,逼她回頭。只見徐子堯一身落拓地從人群中走來,見到蘇冉後,面無表情地伸出兩指飛了個軍禮過來算是打招呼。管絃露出頗為吃驚的神情。蘇冉屈肘撞撞管絃,邀功道:“我眼光沒問題吧?夠不夠一表人才?”管絃吃驚的可不是這個……這小子不就是上次搶了她的計程車,還丟給了她三百塊的那男的嗎?管絃頓時語氣就不怎麼良善了:“外表看起來越沒問題的人,越有可能是衣冠禽獸,當然,還有可能禽獸不如。”眼看徐子堯已來到她們面前,蘇冉猛掐她一把,管絃疼得“哎呦”叫著直吸冷氣。徐子堯耳朵倒尖:“說誰禽獸不如呢?”管絃撒起謊來眼都不眨:“這你都不知道?這裡有一款新出的酒,叫禽獸不如。”徐子堯挑起一邊的眉毛表示懷疑,蘇冉見狀趕緊堆起笑容為彼此介紹:“這是徐子堯,這是……”徐子堯笑容可掬地伸出一隻手:“管絃。”

前兩天在KTV包廂,他是聽見那些女的這麼叫她吧……管絃,算是個容易記的名字。蘇冉瞧出了異樣的苗頭,頓時兩眼發光:“訊息夠靈通的啊,徐大少!還是我之前約你來的時候就告訴過你她叫什麼了?我怎麼不記得我說過……”徐子堯笑笑,沒解釋,示意酒保:“給這兩位小姐來杯禽獸不如……”管絃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真有禽獸不如這種酒?不過顯然,酒保聽徐子堯這麼要求,也不由得一愣,隨後酒保看一眼管絃和蘇冉,頓時就瞭然了:他這位才走馬上任的老闆,是變著法揶揄這倆女的罵他禽獸不如一事……“好的!”酒保說完便隨意調了個花式,很快,就把兩杯色澤豔麗的雞尾酒送到了蘇冉和管絃手邊,“小姐,你的禽獸不如。”

管絃捏著酒杯,看了徐子堯一眼,徐子堯只對她做了個“請喝”的手勢。可她真的喝了,不就等於承認自己……禽獸不如了嗎?徐子堯有點明知故問:“怎麼興致不高啊……”他的話被一串手機鈴聲打斷——是管絃的手機在響。管絃跟找著救星似的,趕緊從手包中拿出手機,可看一眼來電顯示,表情頓時一沉:“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怎麼一個電話就讓這女的臉色變了?徐子堯不由得帶著獵奇的目光目送著她離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僻靜的遠處。

管絃走到安靜的角落接聽電話:“媽?”“我在家啊,怎麼了?”每次對母親撒謊時,管絃都習慣性地把手背到身後,比一箇中指繞住食指的手勢,彷彿那樣內疚感就會減輕一些。“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要不這樣,明天的透析,你就不用陪我了。週末好好在家休息一天。”母親借了護士站的座機打給她,所以當時一看是醫院的分機號,管絃便急急忙忙跑到僻靜處來接聽。“沒事兒,我請假很方便的,再說了,一向都是我陪你去做化療的。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一早過去,你先睡吧。”母親又囑咐了她幾句,管絃隨後結束通話電話,看著不遠處露臺上的一派聲色犬馬,她沉重地呼了口氣,調頭往回走。

管絃回到吧檯旁,她的那杯“禽獸不如”還恭候在那兒。

她有點不想喝,徐子堯倒也不勉強她,悠揚的鋼琴曲傳來,管絃的視線被吸引,落在酒吧一角的三角鋼琴上,鋼琴漆黑的反光面在昏暗的燈光下發著幽幽的光,有人坐在鋼琴前款款地演奏著。

徐子堯順著管絃的眼神看過去,有點不屑:“原來你喜歡這種型別的,沒勁。”管絃斜睨他:“你行嗎?”

徐子堯指著酒杯:“那我行的話,你就把這杯喝了?”管絃想了想,點點頭。徐子堯站起身準備走向鋼琴。管絃卻又突然反悔:“我要指定曲目,《超級瑪麗》!”

連旁邊的陌生客人聽到她的要求都忍俊不禁地看一眼管絃,又同情地看一眼徐子堯,徐子堯倒是一點也不以為意,很快坐在了鋼琴前。

他深吸一口氣,手指放在琴鍵上,跳躍歡快的音符頓時響起,在這間高階酒吧裡,讓人覺得有種有趣的違和感。只可惜徐子堯架勢擺得如此足,《超級瑪麗》的開頭彈得也算連貫,但很快就卡殼,彈不下去了。徐子堯倒也不急,甚至大咧咧地和管絃討價還價:“這首彈不下去了,我換一首更難的。”管絃急忙讓他打住:“那我們的打賭可作廢了……”管絃拿起擱在桌上的手包,正欲起身離開,連蘇冉都拉不住她,可就在這時,管絃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鋼琴曲。管絃僵住——他彈的是拉赫瑪尼諾夫的C小調協奏。緩慢、沉重的開頭,每一個音符都像敲在了管絃的心頭。繼而,節奏越來越快,越來越激昂,鋼琴曲在露臺上擴散,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看向鋼琴邊的徐子堯。

徐子堯認真而專注地彈著,突然手指頓了一下,彈錯了一個音,徐子堯不以為意地回頭看向管絃,做了個鬼臉,這才繼續彈下去。

管絃的深思被他這一舉動徹底打散了。

她彷彿看到了記憶中的自己,扎著馬尾,穿著校服坐在鋼琴前,而嚴晟臣就站在鋼琴旁邊看她。那時候的她和嚴晟臣一起準備校慶表演,可她總彈得沒有他好,甚至練習了這麼多遍,還總在同一個音節上出錯,再一次彈錯後,她聽見了嚴晟臣的嘆氣聲。她卻似乎沒有那樣忌憚,抬頭看向嚴晟臣,做了個鬼臉。

嚴晟臣坐在她身邊,聲音溫柔:“那你再看我彈一遍。”

緩慢版的鋼琴曲在管絃手指間緩緩流出,嚴晟臣邊輕聲解說著:“這段手掌稍向內傾,力度稍微加強,避免聲音僵硬……”

隨即,嚴晟臣示意管絃一起加入彈奏。管絃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緩緩伸出手,和他一起彈奏起來。

四手聯彈,笑容那樣無憂的彼此……也不知是因為漸漸有淚水蘊在了眼眶中,模糊了她的視線,抑或其他原因,當最後一個音節戛然而止,露臺上風徐徐地吹著,徐子堯從琴凳上站起來時,管絃只覺得,這個男人的身影和自己腦海中某個人的身影漸漸地重合在了一起。

管絃覺得自己有點醉了。徐子堯攙扶著管絃進來。服了這女人了,要麼不喝,要喝就把自己喝成一灘爛泥——管絃儼然已經喝醉,她大搖大擺地站在沙發上,頤指氣使地掃視了一下房間,讚賞地點點頭:“這套房還不錯,裝修得有點品味……”說著又咂摸咂摸嘴,似乎被一陣睏意席捲,她渾渾噩噩地揉著眼睛:“一定很好賣……”說完就身子一晃悠,猛地跌倒在沙發上。徐子堯趕緊扶住她,聞著她的滿身酒氣,徐子堯心裡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他好不容易把她背到床上,躺在床上的管絃皺著眉頭,神情有些痛苦,似乎又想吐。徐子堯按了按床邊的按鈴:“陳媽,麻煩過來一下。”陳媽一會兒就到了,見徐子堯一臉氣餒地坐在床邊,忍不住笑了:“子堯終於開竅啦?都知道帶女孩子回來啦?”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