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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的鳥雀在院外籬笆上吟唱著春意,時有微風拂過,竹葉簌簌聲像是和諧的伴奏。
瘦削的手指夾著一枚黑子落定棋盤。
幾近淺白的紫灰色大袖衫在文竹長榻上如雲舒展,謝蘭胥慵懶地靠在牆上,一旁是竹影搖曳的窗框。
“薰風雖然失寵了,但扶風院的大丫鬟之位至今未決。”他說。
“還有兩天,殿下急什麼”荔知笑道。
她從棋簍裡拿起一枚白子,輕輕放入盤中。
黑白兩子,成犄角之勢。
“你從哪兒學的棋藝”
“從前荔府有個種花的老頭,閒暇時分喜歡下上幾局,我閒著沒事,就學了一些。”荔知道,“可是我棋藝太差,讓殿下為難了”
“爛到棋逢敵手。”謝蘭胥平靜道,“我也未曾學過,只是大致瞭解規則。”
“怪不得——”荔知笑了,“我原以為殿下是在故意讓我。殿下在東宮時,沒有學過棋藝嗎”
“啟蒙後學了君子六藝,但老師只教了幾年,之後都是自學。”
“為什麼”
謝蘭胥從棋簍裡拿起一枚黑子,握在手中摩挲卻並不落子,他垂著纖長的睫毛,看不出在想什麼。
“……因為我生病了。”他說。
“殿下生什麼病病得重麼”荔知面露擔心。
“病入膏肓,無藥可醫。”謝蘭胥抬起眼,看著荔知,“所以,父親將我遷至東宮的湖心樓內休養。”
“殿下的病如今好了麼”
黑子終於落下,謝蘭胥笑道:
“你輸了。”
荔知往棋盤上一看,果然絕境已成,白子生生被黑子啃掉了一大片。
“雖然下棋輸了,但賭約我是不會輸的。”荔知笑道,“殿下真的會答應我的要求嗎”
“願賭服輸。”謝蘭胥說,“只是你想成為扶風院大丫鬟,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荔知對自己的處境很清楚。
魯從阮只是令薰風院中灑掃,並沒有其他的責罰,也沒有叫人頂上她的位置,薰風隨時都可能會復寵。
“她有錦囊,我也有妙計。殿下只管兩日後履行諾言就好。”荔知說。
兩人整理了棋盤,又下了幾局。
等到明月高懸,荔知從謝蘭胥處告退。
薰風的事情在扶風院已經人盡皆知,人人都知道少爺身邊的大丫鬟之位空了出來,但不是每個人都像薰風那樣囂張跋扈,慾壑難填。
隨便一個明眼人都知道,目前最有希望取代薰風成為扶風院大丫鬟的就是新來的丫鬟荔知。
荔知回到耳房後,好幾個同院的丫鬟過來悄悄送禮,希望日後荔知飛黃騰達,也不要忘記照顧她們。
甚至連嘉穗也忍不住來恭賀她,說只要薰風走了,扶風院的大丫鬟之位非她莫屬。
“要是般般能當上大丫鬟,就不必再看什麼薰風的臉色了。平日的活兒也會輕鬆許多,有什麼事,都有低等丫鬟去做。”嘉穗真心為荔知感到高興。
雖然在薰風掌摑嘉穗之前,荔知沒想過要佔據薰風的大丫鬟之位。
可現在想想,好處似乎也不少。
擁有扶風院的人事調動權利,意味著依附她的嘉穗和荔象升兩兄妹也能獲得更好的差事和待遇。
“主子的心意我們誰也說不準。”荔知謹慎道,“在這種風口浪尖上,我們還是低調一些的好,免得無端端被人當了靶子。”
嘉穗覺得她說得有道理,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象升兩兄妹那裡我去提醒。”
雖說局勢已經傾向荔知,但她放在賭桌上的籌碼,從來不是一個小小的大丫鬟之位。
“嘉穗,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小姐——般般請說!”嘉穗一激動,又說出了從前的稱呼,“嘉穗一定為般般辦好!”
要想贏得賭約,荔知還需要別的外力推動。
荔知附在嘉穗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嘉穗抬起頭,一臉震驚和不解地看著她。
“我自有打算,你只管照我說的去做。”荔知說。
嘉穗雖然心裡還有疑惑,但她深信荔知不會做無打算之戰,行了一禮,匆匆往院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