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察撫摸著面具,她知道,遊瀾京話說得隨意,卻是不為了讓自己被人察覺身份。
盛京城有浩然街。
每逢入夜,一圈店面兒便綻開了盛況,賣各樣絨花器物、字畫、算命、唱戲……一捆又一捆如山堆的旗幡炮仗。
高低起伏的屋脊,燈籠懸掛通明,眾生百景,夫妻小兩口的依偎私語,噴火大獅子的雜耍吆喝,勾欄上女子的豪放大笑,來來往往,衣香鬢影。
下了馬車,遊瀾京拍了拍腰際懸掛的一柄劍,衝她微微一笑。
名貴威儀的寶劍,與長身玉立的男人,相得益彰。
也只有他能襯得這柄冤鬼附骨的殺器,更加霸道無匹。
遊瀾京與她約法三章。
“與姑娘同遊如此熱鬧的街市,我總是不放心。”
“因此,姑娘須時時刻刻握著我的劍柄,從此,再不能離開我半步,我與寶劍心有靈犀,倘若它有半分顫動晃悠,輕了或是重了,我都能察覺。”
“若是姑娘被人劫走了,或是……跑了,我可不答應。”
這柄劍叫做吳潭龍子。
黑金交錯,九頭相柳盤伏,密密麻麻的古語咒術,劍刃通體漆黑,轉動時水光瀲灩,彷彿緩緩滑行下來一條黑鱗大蟒。
據說,是山上修道門派聖燈宮的名劍。
彈動劍身,嘯聲如同地獄百爪撓心的惡鬼哀嚎,抽劍出鞘,可喚周遭千百隻劍一齊嗡嗡震鳴。
玉察微不可察地攥緊了手指。
她知道,皇叔幼年時就曾在聖燈宮修習。
看來,他是真的與皇叔有密謀,也是真的要把她拴在身邊。
既霸道又無理的要求。
第17章 . 小兔子荷包 “姑娘?” ……
“姑娘?”
他不緊不慢地又提醒了一聲。
遊瀾京一隻手搭在劍柄,嘴角仍是笑盈盈,眼底冷冽刺骨。
風貫穿過浩氣街,吹動他款款的衣袍,也一點一滴帶走他的耐心。
方才這一聲稱呼,已經帶了隱隱的威脅。
他從高處定定地瞧著她,不近人情,不留餘地,目光中的重壓襲來,直讓玉察氣悶。
只要她聽話,對大家都好。
玉察知道,他這個人,最喜歡牽連無辜。
她無奈地伸出手,風吹得他的衣袂翻飛,露出劍柄下,垂掛的一隻小兔子荷包。
兩隻玉兔耳朵,粉金相織,背面繡了月桂,小巧又毛茸茸。
如此兇戾強橫的劍,竟然掛了一隻小兔子荷包,而且還……香香的。
一穗金色流蘇高高揚起,被風擺弄得打轉,珠子搖晃,流蘇紛亂,就像玉察被擾亂的心。
那是她的貼身小荷包!
這個無恥之徒!什麼時候偷了她的荷包?她可不會將此物贈送給他。
玉察的腦中霎時又驚又羞又生氣,一定是昨夜,他將她折騰得暈乎乎時,偷了她的體己之物。
他竟然堂而皇之地掛起來,也不管這柄兇劍與軟軟的小兔子荷包,相襯起來有多麼怪異。
他只在乎,能這樣隱秘地彰顯公主是他的女人。
玉察自然看出來他的心思,她才不要遊瀾京掛著自己的小荷包招搖過市。
他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彷彿在告訴所有人,這是公主將他當作心上人,親手贈予他的!
“還給我。”玉察伸手就要討回。
“誒,被公主發現了。”
他眼中的倨傲,頓時浮過一絲狡黠,和被抓包之後,反以為榮的愜意。
男人不露痕跡地將劍柄抬高,稍動腳步,任她左右撲身過來,他只略微側身,悠然自得。
稚嫩的少女哪裡是大魏第一劍士的對手?
玉察本就少事勞動,他的身形轉換就像風一樣靈巧,自己走了好幾步,而他僅在原地側身就避開了。
好幾次,那原本要觸及小兔子荷包的手,撞到了男人的腰帶、手臂……他不遮不擋,生怕自己一抬手撞得她疼了。
遊瀾京不著急,甚至享受這種垂釣著她的感覺,幾下便逗弄得少女臉兒通紅,細汗淋漓,小穗子在玉察眼前晃悠悠,擺呀擺,就是抓不著!
不少人的目光被吸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