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無恥了!她恨恨地咬住了下唇。
還沒等她細想那令人羞惱的畫面,遊瀾京忽然湊了上來。
“你別過來,離我遠點兒……”
玉察雙手撐在青石板上,驚恐地後退,他要做什麼?男人俯身上前,靜靜地望著少女。
“微臣在外頭,等了好久,都不見公主出來,那時候,你知道微臣在想什麼嗎?”
玉察不稀罕知道他的想法。
正是春雨之後,竹林生長得挺拔清爽,筆直有力。
天空中,月光照得她心中發慌,那麼亮堂堂的,什麼東西都看得清,她一低頭,遊瀾京已經蹲下了身子,那臉頰上的紅色巴掌印,叫人好氣又好笑。
“微臣什麼也沒想,知道公主一定會回來。”
“所以義父告訴我,在山上察覺了你跟李遊的足跡,我守著門兒,像個傻子似的周旋,不肯讓他們進去。”
“我以為義父騙我,都不會想到公主騙我。”
天高雲闊,明月清風,在這一片竹林簌簌的山臺前。
他捏住了少女的臉頰,神情十分認真,玉察不敢動,縱使竹林美景,也無法沖淡這份荒謬感。
“我下次,不會再信你。”
這句話,有些像孩童的賭氣,又帶著微微嘆息。
林子中蟲鳴四起,鳥雀盤旋,遊瀾京用手指一觸少女鴉羽一般的長睫毛。
有時候,他真的只願享受這一刻快樂,哪管身後洪水滔天。
“就按照微臣喜歡的方式來。”一絲狡黠浮掠過他的眼眸。
手腕即將落在少女頭頂,卻被玉察握住,她眼底發紅,竟然是寸步不讓。
兩人力量有如天塹,遊瀾京卻再沒有往前一步。
“一會兒若是真的垮山,哪怕公主再不願意,恐怕,也要跟微臣死在一塊兒,下輩子做夫妻了。”
他笑了一笑,將玉察的腰身摟起,抱在黑馬上,遠處,漸漸傳來了兩三聲士兵的呼喚聲,火把也開始匯攏來。
……
一隻雪白的手腕撩開帷帳,玉察探出頭,看到清晨的日頭下,窗欞斜射進亮光,垂在一方黑檀書案上。
爐鼎裡點著紅橋雁齒的清冷香氣,遊瀾京身著一身白衫,坐在書案前,正提筆寫字,於是,書頁翻動的墨香,也鑽進了玉察的鼻子。
玉察見他拿劍拿慣了,第一次看到他動筆,這次想起來,遊瀾京文韜武略皆是超群拔流的,爹爹很認可他。
他真的很襯日光,明明帶了微塵的光芒,在他身上驀然潔淨三分,這一身白衣顯得他人模人樣,儒雅極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剋制守禮的貴公子。
“公主醒了?”他看過來,“陪微臣一塊兒寫字吧。”
玉察真就好奇地走了下來,赤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身上披了一件輕衫,伏坐在書案旁。
用的是陰山那邊產的王氣墨,陰山是修習聖地,道觀眾多,其中,最出名的便是聖燈宮,王氣墨有價無市,據說是採墨人,冒了性命危險,深入水潭,尋到的蛟晶凝成,天然一股淡淡龍涎香。
遊瀾京脊背挺直,懸腕端正,紫尖狼豪拖拽在白紙上,利落雋秀,認認真真。
練的是豹韜體。
筆下龍蛇自有神,走勢如巨斧劈斬天地,驚蟒落蒼穹,嚴峻又兇猛。
他一面寫,一面說:“其實,微臣打小在孃的教導下,慣寫的是西北地區的靈飛體,但是,自從在先皇的書房中,公主曾誇讚臣豹韜體寫的好看,於是,微臣便改了,從那之後,一直習用豹韜體。”
書房?
玉察仔細地回想著,終於想到,好像,是有那麼一年,爹爹正在御書房批改奏摺,自己不管老太監的勸阻,任性地推開了門。
暗沉沉的御書房中,跪著一個紅袍少年,墨髮玉冠,清瘦卻堅韌,雖然低著頭,從身形姿態便看出是個秀麗的少年。
爹爹將她抱在膝頭批閱奏章,玉察一動不動,恬靜極了,水靈靈的大眼睛看了一會兒,粉嫩的手指,指在一篇文章上。
“這個人的字,寫得真好看。”她誇讚道。
“是嗎?”先皇笑了笑。
“那以後請他教你寫字,好不好。”
玉察別過頭,鼓起臉頰,佯裝出一副生氣的小模樣,嬌憨動人。
“兒臣一看書就頭暈,爹爹不如請他教皇弟寫字。”
跪在下頭的紅袍少年,聽聞此言,身形微微一動。
玉察就像個小糰子,她從爹爹的膝蓋跳下來,走到紅袍青年的身旁,發現自己站著,卻跟少年跪著一樣高。
原來,那個字很好看的少年,是遊瀾京啊。
玉察正想著呢,忽然身子一空,柔軟的腰肢被他一拉,竟然坐在了他懷中。
“公主,我教你寫字吧。”
他白色的衣袍,柔軟又寬大,將少女嬌小的身子,整個攏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