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嬌柔的身軀,撲進玉察的懷裡,緊緊抱著她不肯放手,此刻,玉察就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德王真是狂妄得可怕,甚至敢在公主的婚事上,當眾殺人,普天之下,誰還能攔得了他?
玉察也慌得落淚了,她一面捂住慧娘娘的小腹,一面說:“我們該怎麼逃出去?外頭都是德王的人,慧娘娘,我們怎麼逃啊。”
慧娘娘忽然抬起頭,滿眼熱切:“有人,有人會來救我們的,玉察,就是你的夫家,蜀溪李家,李家家主不會扔下我們不管的。”
她拉住了玉察的手,扔下了一屋子抽泣的小侍女,兩人,從後門逃出,一路走下山徑。
慧娘娘可不真像個久居深宮,不事勞動的女子,她攥得玉察十分緊。
好幾次,玉察望著一路蜿蜒滴落的血液,以為慧娘娘會暈倒,可是,她僅僅晃悠了一下,瘦削的肩頭,又重新穩定,頭也不回地帶著玉察逃。
僅逃了半柱香的時辰,前頭,豁然開朗。
一輛青頂馬車,停在了前頭,玉察帶著慧娘娘上車,車內,只有她們兩人。
車伕沉默寡言,一揚鞭,塵土四起。
一路上,馬車顛簸,好幾次,弄疼了慧娘娘的傷口,她倒在玉察懷裡,頭埋著,青絲已被汗水濡溼,僅露出半張慘白的臉蛋,熒熒月光,映得面色透出青,這是因為失血過多。
慧娘娘的嘴角總是掛著小梨渦,香甜沁人,此刻,因為劇烈的疼痛,嘴角止不住的發抖。
那雙含著盈盈笑意的眼眸,睜不開,是剛出生的小羊羔。
玉察心疼地落下淚水,一滴滴滑落在自己的手腕,她能感覺到,貼近自己的那具軀體,原本柔軟又溫暖,是永不熄滅的小火爐,現在,逐漸僵硬,逐漸失去活力。
“慧娘娘,你還痛得厲害嗎,你可千萬別睡著,你再等等,我們……馬上就能尋到醫館了。”
她貼近慧娘娘的耳朵,細聲安撫,就像小時候,慧娘娘哄她睡覺一樣。
“你再堅持一下,就快到了。”
馬兒長嘶一聲,前蹄高揚,被馬伕牢牢勒住,車身一震,車軲轆漸漸止住。
前頭,喧喧嚷嚷,火光點點,好像出事了。
玉察探出頭,瞧見黑黝黝的深林中,一列士兵衝出來,是皇城奮威營的禁軍!
這是皇弟的軍隊,遊瀾京帶公主離京後,便將皇城駐軍的兵權,交還給小天子。
玉察面露欣喜之色,她低頭,俯在慧娘娘耳朵邊,輕聲道。
“慧娘娘,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是皇弟派人來救我們了,這真的是皇弟的軍隊。”
奮威營計程車兵,確實是小天子派來營救玉察的。
只是,玉察的歡喜之色,還未全部湧現,一下子,生生止住,嘴角凝固,話語,也堵澀在了喉頭。
她看到,前面的山頭,還有另一隻世家軍隊,密密麻麻,黑蟻一般迅速推進、吞噬過來。
咦?怎麼會有兩隻軍隊呢?
忽然,看到了什麼,玉察瞳仁皺縮,這隻世家軍中,摻雜了不少頭頂蓮花冠,身披玄袍的道人,他們來自聖燈宮。
玉察猛然掀開簾子,衝車夫大喊:“快走啊,快走!那是聖燈宮的道士!”
她嚇得淚流滿面,剩下的話語,被吞進了肚子,不敢嘶喊出來。
玉察可以確信,是聖燈宮的道人,用丹藥謀害了自己的父親!
驀然,少女身形一頓。
一隻柔軟冰涼的手,撫摸上了玉察的脊背,順著那道溝,往上,蔓延,一直到,把弄住她的頭髮,賞玩起來。
慧娘娘柔軟的胸脯,貼在了玉察的背後。她保養得當的指甲,鑲嵌了華貴的赤紅珠玉,噹啷四響,月色下,熠熠生輝。
塗了胭脂的嘴唇,柔軟地撥出香氣,一條條小蛇一樣,鑽進少女的四肢百骸,令人面板戰慄,後腦勺發麻。
這隻曾經拍哄著玉察入睡的手,蒙上了玉察的眼睛。
“玉察,小孩子不能看。”
慧娘娘的頭,慵懶地搭在玉察的肩頭,她淺淺一笑,比少女還天真爛漫,又因為嘴唇的胭脂,多了兩份妖嬈,好像最甜的冬梨,煮出來的梨水,不配上苦澀的茶點,會甜膩到無法下口。
這雙手,緊緊地捂著玉察的眼睛。
她一聲嘆息:“哎,小玉,你是這個世間,唯一真心愛我的人,有時候,慧娘娘真的不願意,讓你看到這樣的血腥。”
玉察手腳冰涼,徹骨的寒冷,怔在原地,一動不動,眼淚,是乾涸的枯地,而少女僵直的身子,是暴曬下失去生機的魚。
她腦海中,紛亂如麻,一瞬間,各種各樣的事情湧上來,譬如,爹爹的死,譬如,皇弟憤怒地扔碎了那盞茶。
爹爹是因為聖燈宮道士的丹藥而死,欽天監的人背了罪……皇弟喝的茶裡,有慢性毒,最終會讓人心智變成孩童。
一樁樁一件件,走馬燈一般。
她想起來,皇弟給自己看過的,德王的一紙退兵條件中,格外畫上紅圈,不可置疑的一條。
德王進京的理由,除了爭取自己的利益,還有最重要的一條……
誅殺弒君的妖妃——慧妃宋囂卿!
玉察心神震盪,身子一搖晃,險些暈過去,慧娘娘抱住了她,親暱萬分,卻令她深吸一口氣,只覺得驚駭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