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與江寧不遠,乘船北上也就幾日時間,杭州錢塘江臨海,也因此碼頭非常繁忙,每時每刻都有船隻進進出出,爭吵、謾罵也成了碼頭的日常。
一艘看著比普通烏篷船稍大些的船隻離開了河岸,劉老漢只是船運碼頭普通的船家,使用了近十年的不大船隻,也只能用來運送些輕巧貨物,大戶人家可不會選擇這種看著破舊小船,即使小戶人家,為了節省銀錢,也只會選擇載客較多船隻,一者大宋朝並不是十分寧靜,總有些綠林好漢半路截道,人多勢眾,路途也可安全些,二者載客較多,所需船資就要便宜一些,不上不下的破船就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可再如何,也還是要生活不是?從各商號、船行尋些貨物運送也就成了劉老漢的日常。
劉老漢起了個大早,正準備前往船行接個活計,還沒解了繩索呢,自家閨女九娘就領來四名女子,看著四名衣著簡單蒙紗女子,一臉不解看向女兒。
九娘一邊去解繩索一邊說道:“阿爹,麻三爺讓咱們走一趟江寧。”
劉老漢看了眼四女,又看向自家船隻,皺眉道:“咱家船隻較小,來往江寧……”
九娘伸出四根手指堵住了劉老漢的嘴,說道:“船資已經付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到了江寧付清,九娘睡在船頭也無礙的。”
四貫銀錢的船資讓劉老漢無話可說,來回江寧最多不過十日,四貫銀錢只是船資,若算上沿途吃喝,也還能賺了一貫錢,十日賺了五貫錢,打著燈籠也很難找到的活計。
劉老漢心下十分願意,但想了下,還是來到四名蒙著面紗女子身前抱拳一禮。
“幾位姑娘,四貫錢的船資確實不少了,只是小老兒的船隻狹小了些,可能會讓幾位姑娘受了委屈,不若小老兒尋了個穩妥、寬敞些船家,絕對讓幾位姑娘滿意了。”
當頭一綠衫女子微笑點頭,率先走向一臉不悅的九娘。
“有勞船家了,小婦人更願清淨些。”
聲音糯軟綿柔,劉老漢一愣,知道有些女子不願與他人同乘一舟,見餘者三女拿著小包裹登上舟船,也不再勸解。
船隻使用年頭長了些,修補的地方也較多,為了可以運送更多貨物,烏篷內安歇處極為狹小,劉老漢又不得不將船上雜亂收拾了一通,騰出更多地方便於客人安歇。
劉老漢在船尾搖擼,九娘在船不時撐一下長長竹竿,不時調整船頭,避免撞上了其他船隻,綠衫女子看著漸漸遠離的杭州城,默默放下破舊竹簾,一臉失落取下面紗,露出四十風韻猶存面孔,正是一日前還風光無限,主持花魁大賽的翠雲樓老鴇蘇媽媽,幾女默默取下面紗,若綠桃在了此處,肯定會認識其中一女。
“媽媽帶著琴娘離開杭州,是要琴娘永遠揹負忘恩負義之名?”顧琴娘面無表情開口。
蘇媽媽一陣沉默,嘆息道:“琴娘,媽媽也是被逼無奈……”
“所以,媽媽就讓人扣住了琴娘,假借琴娘汙衊一稚子清名,讓琴娘揹負忘恩負義之名?”顧琴娘冷臉打斷。
蘇媽媽眉頭微皺,心下有些不悅,神色也冷了些。
“張瑛兒,莫非忘了你的真正身份?若非教主護佑,五年前你就已是一堆枯骨!”
蘇媽媽冷聲低喝,一旁的兩女很是小心,神情緊張扒了扒破舊竹簾,小心觀察著船家劉老漢、九娘,顧琴娘反而無任何驚慌失措,依然冷漠冰冷。
“琴娘不姓張,也不是張瑛兒,琴娘只是自贖自身妓子!”顧琴娘有意無意緊了緊懷抱著的古琴。
蘇媽媽盯著冷淡著臉的顧琴娘,許久才微微點頭,說道:“五年前的聖女張瑛兒也好,今日妓子顧琴娘也罷,說這些已經沒了任何意義,朝廷貪婪無度,蔡京更是助紂為虐,那蘇家也沒一個好人!”
“但是!聖教需要蘇家,需要蘇家掌控了楚州乃至整個淮南鹽巴,只有如此,聖教才能有了財源活下去!”
“所以,你必須讓蘇家,讓杭州……乃至整個江南商賈與蔡家割裂,必須讓蔡家自己內鬥不斷!”
顧琴娘一臉冷漠道:“所以,聖教又把琴娘賣給了江寧知府薛昂,賣給蔡京子蔡攸!”
蘇媽媽一陣沉默……
“為了聖教,為了天下窮苦百姓,聖教每一個信徒,必要時,都要烈火焚身!”
顧琴娘一陣沉默……
“砰!”
一艘與烏篷船航道相隔數丈大船,不知何故突然轉變航道,一頭撞向小了數十倍的烏篷船,劉老漢大驚,猛然轉動搖擼,抖轉幅度太大,雖躲過了攔腰撞擊,烏篷船船頭還是成了散落碎片,慶幸的是,站在船頭撐杆的九娘見勢不妙,及時跳入河水,躲過了死於非命災禍,小船遭受重創,硬生生被大船橫推出數丈側翻落水,船內四女一時不察,重重撞在了船壁,正待大驚失色,河水已經迎面蓋下……
“船翻了……船翻了……快救人……快救人啊——”
劉老漢落水,剛冒出頭就是一陣急切呼救,大船也像是現了出了意外,一短身打扮漢子揮手下,二十餘名赤裸上身漢子紛紛跳入江中。
短身打扮漢子一腳踩在船舷,細細觀察了一遍江面,轉身走入船艙,向船艙內一年老錦衣漢子抱拳。
“大爺,已經截住了她們,小七拿人頭保證,她們絕對走不到江寧!”周小七一臉肅然。
蘇老大狠狠捏了捏眉頭,臉上一道猙獰刀疤微微泛紅,像是令人畏懼毒蛇盤踞半張面孔。
“娘地,一時不察,竟讓該死的老妖婆耍了,敢壞了少主清名,老子絕饒不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