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一臉冷漠,越是琢磨,越是厭惡低頭不語的蔡攸。
“官家看似嘻於玩鬧,實則極為聰慧,流求島向宋國百姓開放,登島耕種百姓,二十年無稅賦,我朝賦稅較高,田地大多聚於士紳大族之手,無有田地百姓者尤多,尤其距離流求島的福建路。”
“僅流求島無賦稅一條,便不知會有多少財富流出,你以為精明士紳商賈會看不到?金瓜石數百萬兩黃金流出,更是不知吸引了多少豪門大族目光,一旦任由他人登島尋礦,必是遣人無數!”
“短期內百姓得利,二十年後朝廷得利,官家歷經熙寧、元佑之政,又豈能看不透其中因果?”
蔡京面色冰冷,知道低頭的兒子同樣不是蠢貨,也不可能不到這些,也知他心下小九九,越是清楚明瞭,越是惱火。
“哼!”
“為父老了,老蔡太師終究會有退場一日,你也知曉小五的一些言語,知曉為父因何立於朝堂,官家缺錢,朝廷用度不足,而為父能夠補足朝廷用度,這就是為父立於朝堂的根本,而不是官家如何的寵信!”
“哼!”
“你想學為父,想向官家證明自己同樣有為父的本事,所以你將搜刮的蘇州錢財送入皇宮大內,所以你今日前來,要為父逼迫眉娘更改已經散出的訊息!”
“砰!”
蔡京大怒,猛然一拍桌案。
“蠢貨!”
……
“我朝不允許臣子權勢太盛,官家是個聰明君王,若我蔡家不分權與你,官家必會重用那該死的鄭居中,必會另用他人來分我蔡家之權柄,與其便宜他人,為父情願分與了你!”
“分權與你,是要你將來成為小蔡太師,不是讓你這般蠢貨來掘我蔡家之根基!不是讓你壞了我蔡家於百姓中名聲後,再毀我蔡家士林、官吏威望!”
蔡京一臉的惱怒,自己做的爛事自己知道,又豈能不知杭州店鋪經營情況?
王安石、司馬光兩人改革,一者激進,一者保守,蔡京歷經新舊兩黨改革,知道兩人都將百姓士紳得罪了個遍,相比王安石改革補足了朝廷財賦不足,司馬光領導的元佑黨更慘,經歷過兩場改革的失敗,蔡京很清楚,在朝廷與百姓之間必須做出選擇。
蔡京是狡猾的,選擇了朝廷,選擇了官吏,選擇了士紳,獨獨捨棄了底層百姓和商賈利益。
蔡京不是不想改變百姓看法,提升民望,但是,無論他做怎樣的嘗試,都無法改變朝廷用度不足的事實,朝廷用度不足,就必須自民間補足,從哪一方補足?
官吏士紳?
軍隊?
最後還只能是底層百姓和富裕商賈,根子上就已經決定了百姓的厭惡不喜,而現在蘇眉、蔡鞗兩人卻替蔡家做著修補之事,蔡京為政多年,又豈能不知?又怎能不惱怒蔡攸行為?
一通臭罵後,蔡攸只能冷臉回到皇宮,在官家趙佶書房前跪了一個時辰,才被屋內走出的小宦官攙扶起身,低聲囑咐了幾句離去。
皇帝惱怒,滿朝文武卻無一人開口,全將目光盯在一路趕來的蘇眉身上。
政和五年四月初七,一輛不甚奢華馬車進入蔡府,除了門房管事外,蔡府無一人出門迎接,幾若當日蔡鞗初入京城蔡府,唯一不同的,蔡京大馬金刀坐在正房廳堂前,一干婦人、孩童站在背後,一干丫鬟僕役低頭站在兩側。
見此情景,蘇眉面上沒有太大變化,上前低身福禮。
“老爺,眉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