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是孤獨的,身邊有從不質疑、關愛著他的阿孃,有枕邊靜靜安睡的女人,有唯命是從的軍將,但他還是一人行走在黑暗未知道路……
趙福金有了身孕,蘇眉、綠桃不敢稍有大意,在她提出前往杭州時,兩人想也未想便答應了下來,僅半日時間,家中就多了個國寶級重點保護物件。
阿孃緊張尚未出生的孫子,將小媳婦留在身邊親自照顧,蔡鞗也不願一波又一波人登門騷擾,乾脆帶著人躲入軍營,消除一兩個月來軍中出現的異樣聲音。
書佐鄧肅、應天宗室、沒了交情的故舊楊晟……一再前來騷擾,或是勸解,或是大義,反正就是明裡暗裡要他徹底放手幼軍,希望用來支援遼國的千萬貫錢糧交給朝廷處置……
一波波的登門騷擾,蔡鞗煩得慌,一拍屁股躲入軍營,消除因幼軍而生出的不滿聲音。
十年前他還只是個六七歲娃娃時,在他還是蒙學時便要建起一座《杭州講武小學堂》,僅一日他就成了他人嘴裡的笑柄,可一日日過去,杭州無數百姓看著他風雨無阻帶著百十人訓練、長途拉練後,雖沒人認可他的學堂,卻也不再譏諷、嘲笑。
十年來,蔡鞗在哪裡,講武小學堂就在哪裡,由百十人的學生變成了千人軍隊,成了數千、萬人、兩萬人的一師、二師,但百十人的學生也還從未遠離他的身邊。
十年的教導、約束,哪怕蔡鞗什麼都不做,只是一個人坐在桌案後,沒有任何人敢炸刺不遵號令。
當然了,不敢明著反對,並不代表心下就會同意、贊同他的任何決定,嚴格遵守軍令是一回事,心下的想法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他決定為應天宗室建起幼軍時,一師軍中就有些反對聲音,只是他並未介入阻止,直到朝廷送來了百十個將領、教頭,軍中反對聲驟然增多後,他才有了一次營連級將領軍議,才會公開講明建起幼軍的根本原因。
關係,大明島與中原故土的關係必須要確定,明國與宋國的關係必須明確,只有如此,才能徹底清除了軍中所有雜音。
僅一日,幼軍中所屬一師調派人員全部歸隊,繼而一連三日開展了思想統一教育大會,隸屬於為民黨黨員也同時展開自我批評教育大會,蔡鞗親自主持了軍、政、黨思想會議,不僅如此,更是制定了冬日拉練軍訓計劃,並決定再次後退妥協,決定移師鎮江駐防。
人就不能閒著,閒著就會胡思亂想,把人折騰的倒頭就睡,屁想法也就都沒了。
三兒騎馬剛進入軍營,正見龐萬春、方天定、鄧元覺三人收拾帳篷,拉住龐萬春說道“老龐先別忙了,一會你去一趟南營,告訴一下耶律將軍,就說三千勇武營也要南下拉練,由他們護衛夫人、公主返回杭州,由他們自己護送第一批百萬貫錢糧北上。”
龐萬春點頭道“營長放心,我這就前往南營。”
正待龐萬春抬步時,又突然拉住三兒手臂,猶豫說道“大傢伙都知道了大帥因何要支援遼國如此之多錢糧,只是……官家真的會答應嗎?”
三兒眉頭不可察微皺了下,說道“此事不是你我可以考慮的,自有大帥決斷,記住了,你是侍衛軍的人,是大帥貼身親隨,不該問的不要問,更不能隨意與他人亂說!”
龐萬春心下一震,忙正色點頭道“屬下記下了!”
三兒拍了兩下負弓漢子,大步走向緊閉著房門的“帥帳”。
“報告!”
門外聲音讓蔡鞗抬頭看了眼緊閉著的房門。
“進來。”
蔡鞗放下軍中輜重報表,起身來到一旁的小几旁,看著推門走入的三兒,笑道“各家都通知了?”
在蔡鞗手指示意下,三兒坐到一旁椅凳上,點頭道“都通知了,在房國公府時見到了楊晟將軍,只是……楊將軍希望幼軍也能夠參與拉練。”
“哦?”
蔡鞗一愣,繼而又搖頭輕笑。
“幼軍的衣著裝備無法抵擋野外嚴寒,野外紮營很容易意外折損,當然了,若楊將軍決意野外拉練,那也隨他,但我軍不會因為幼軍而拖延時間。”
蔡鞗正要與他倒杯熱茶暖暖身子,三兒忙伸出雙手搶過茶壺,他可不敢讓老師兼大帥給他倒茶。
三兒剛為自己倒了杯茶水,像是想起了什麼,忙從懷裡拿出封請柬,說道“三兒不喜歡楊將軍,本不願接了他的請柬,只是楊將軍曾經也是大帥的親隨,或許……或許對大帥還有些用處,所以……”
紫青色請柬上有著精美圖文,不僅看著好看,上面花紋像是強力壓制出來的凸凹不平。
蔡鞗接過請柬,隨意翻看了一眼,笑道“宋人將領與你們不同,說他們是將領都有些抬舉了,他們更傾向於朝廷官吏,最是懂得利弊,你不喜歡也算正常。”
蔡鞗將請柬扔到小几上,又閉眼一陣沉思……
“你親自回個話,就說……本帥忙於軍務,沒時間吃吃喝喝。”
“是!”
三兒起身離去,蔡鞗斜躺在椅凳裡,思緒也跟著回到十年前……
河北麒麟臂楊晟,懷德軍虞侯孟費,兩人都因犯了錯離開了軍隊,也期望著老蔡太師能夠讓他們官復原職,這才加入了蔡府,才成了蔡鞗身邊的親隨。
蔡鞗記憶中缺失了一角,他不知道是如何跑到了宋朝的,但當他知道自己是蔡京的兒子時,他就知道自己危險了,也因此他並不願意前往開封。
心下不願意,但他只是個丁點大娃娃,在蔡家也只是個庶子,他知道,無論自己如何算計、跳騰,在面對帝國太師時,他都沒有任何抵抗能力,最終還是要前往那座令他恐慌城市。
正基於這種擔憂,蔡鞗才利用一切可能將楊晟、孟費送入開封,甚至花費頗多錢財為兩人掃平道路,兩人也確實順順利利成為了禁軍將領。
花費重金,託人走關係,好不容易將兩人送入禁軍,原本是想著一旦被迫前往開封,也還有相熟、親近之人照顧一二,只是蔡鞗小看了宋國人的精明,在兩人進入開封后,一切都生了改變,在他兩次被迫前往開封時,楊晟自始至終都未有露過面,孟費僅見了一次,僅替他向林沖傳過一次邀請話語,自此兩人再也沒有與他有過任何交集。
有時候蔡鞗也會想起兩人,每一次都感覺自己做人真的很失敗,或許也因兩人所作所為,讓他內心尤為排斥宋人,不願意軍中有宋人將領存在。
正當他一個人呆時,不知何時綠桃提著個食盒走入了房內,而且還做惡劇似的趴到他面前,很是嚇了他一跳。
“你都多大了?”
“怎麼還這樣嚇人?”
自幼綠桃便與他睡在一起,知道他會時不時一個人呆,也不在意他的惱怒瞪眼,反而捂著肚子……
“少爺,福金都有了娃娃,綠桃也想要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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