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楊麗華垂下頭,臉色闇然道“我十二歲便嫁入皇宮,被封為太子妃,那時候是睍地伐陪我一起入宮,因為我那時還小,什麼都不懂,驟然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心裡害怕,所以出嫁當天,我拉著睍地伐的手就沒有鬆開過。”
“我還記得,當我們進宮後,睍地伐因是外男,所以會被驅離出宮,當時他哭喊著不肯離開我,後來被兩個侍衛堵上嘴巴,硬生生的拖走了。”
“兄弟姐妹中,唯睍地伐與我最是親近,正因溺愛,所以他犯了什麼錯,我都會在父母面前為他周旋,如今再看,實是縱容了他。”
說到此時,這位大隋朝的長公主已經是淚流滿面,她似乎已經陷入某種回憶,喃喃自語道
“阿爺篡周立隋,我執意反對,甚至因此與父母鬧翻,因為我清楚,一旦坐上那個位置,別想有一天能睡個安穩覺,舊魏元氏,東西分裂,又被宇文、高氏所謀,今我楊氏在位,那麼又會被誰所謀呢?”
“沒曾想,一代未過,便已有了儲位之爭,我本一力維護東宮,甚至想過,父母若談及易儲之事,我拼死也當保住睍地伐。”
“但後來我突然醒覺,睍地伐性格軟弱,易信人言,遇事猶豫不決,胸中無主意,極易被人裹挾,這樣的性子若是真的繼承皇位,我楊氏才真的危矣。”
“反觀阿摩,鋒芒不露,城府深沉,肯屈膝結交他人,又懂制衡之術,實與你祖父當年無甚區別。”
接著,楊麗華看樣楊銘,繼續道“真正使我立場動搖的,是昭兒與你,東宮諸子無成器者,睍地伐若有賢良之臣輔左,尚不至於出大問題,但他膝下無後繼之君,實乃禍根之源。”
“庶子繼位,無人心服,似昭兒與你這等貴嫡,本就坐鎮一方,將來必以正血統之由起事,介時我大隋立即便會四分五裂,此等景象,不是我所願......”
楊銘靜靜的聽著,從楊麗華這番話中不難看出,她對自己已經敞開心扉,要不然也不會吐露心聲。
信任可以換來信任,所以楊銘從現在開始,會將楊麗華視為值得信賴之人。
半晌後,楊麗華道“你父若被立為皇太子,你便可入主東宮,但因有昭兒,所以在我看來,最好早早就藩,既是為昭兒好,也是為你考慮,權力最是誘人,見的多了,難免會有想法,此乃禍亂之源,你懂了嗎?”
懂了,你是怕我被權力誘惑,生出奪儲之心,楊銘點頭道“侄兒曉得輕重。”
楊麗華似乎怕楊銘聽不明白,於是又解釋道
“阿摩從前也與你這般,對睍地伐恭敬有加,兄弟情深,可惜了.......你若肯離京,姑母這裡當為你謀個更好的去處。”
更好的去處?什麼意思?河東還不夠好嗎?楊銘一臉詫異。
見狀,楊麗華笑道“荊州尚有一缺。”
我的天啊......楊銘目瞪口呆,不愧是大姑母,你可真敢想啊,那個位置也是我能做得的?我還不是親王呢。
楊麗華之所以有此番計劃,自然是看出楊銘不同尋常,小小年紀已經可以與楊素這等朝中重臣坐而論事,已有隱隱蓋過楊昭的勢頭。
這非常危險,趁其年幼,讓他遠離皇權中心,免被腐蝕,可為將來剪除一禍端。
荊州之地,地處中原,南北通達,水道縱橫,卻不能成大事,此乃安頓楊銘最佳之地。
何況阿摩若為皇太子,楊銘便是東宮嫡出,雖然資格稍有不足,但事在人為,自己若以此條件答應阿孃不干預易儲之事,此事必成。
楊麗華的這番苦心,楊銘完全心領神會,荊州這個地方,地處整個大隋中心,西有大興,東有洪州,北有洛陽,南有江都,這個地方幹什麼都行,就是造不了反。
荊州的府在江陵,正所謂千里江陵一日還,他今天造反,明天平叛大軍就來了。
但是楊銘有一點比較納悶,楊麗華是怎麼看出自己有反骨的?自己往常的行為是不是有點高調了?
這不好,非常不好,看來自己還是不懂得中庸之道啊。
兩人又在亭中聊了會別的,直等到有宦官來喊,說是聖後已入天香閣,午膳已經開始準備了。
於是這對姑侄倆這才走出小亭,在禁衛的護送下趕往用膳之地。
很明顯,出來透透氣,對獨孤加羅的精神還是增益的,比之昨日疲憊,此刻的獨孤加羅紅光滿面,正任由小女兒阿五,為自己揉捏著小腿。
“阿孃真是老了,這才走了多久便走不動了。”
楊阿五趕忙道“阿孃才不會老,您瞧,我都有白頭了,阿孃的頭卻如少女青絲一般。”
獨孤加羅對這句奉承話頗為受用,當她抬頭望見長女與楊銘一同進來之後,便抬手將楊銘召至身前,然後把楊阿五打走,附耳小聲問道
“你大姑母都跟你說什麼了?”
給楊銘個膽子,他也不敢胡謅,於是老實道“大姑母說,她不會再管東宮的事了。”
獨孤加羅一愣,隨即望向自己的長女,楊麗華沒好氣的轉過臉去,不與她對視。
這時,有奴婢將餐點端至獨孤加羅面前長几,卻聽獨孤加羅道
“給麗華送過去吧,她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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