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會,雲定興主動站出來,請求免除民夫購買工具的款項,他粗略合計了一下,大概是六十多萬貫,也許更多。
民部侍郎韋津站出來道“別人說說嘴,民部斷條腿,六十多萬貫,說免就免,雲少卿是不是覺得,國庫的錢是你們家的啊?”
雲定興道“幾番大索貌閱,國庫的錢如今有很大結餘,北方連年用工,百姓疲敝,些許惠民之策,韋公應當支援的。”
“民部管著國庫,一筆筆的開支進項,毫釐不敢有差,”韋津道“我們撥動算盤的時候,每一粒子,都要斟酌權衡,反覆思量,雲少卿一張嘴就是六十萬,口氣挺大的嗎?”
大隋在開皇初期,計算工具叫做算籌,就是以一根根小木棍擺成某種形狀來計算,就是這樣〣、〦、〨、〨........
楊銘覺得太粗糙了,於是在很小時候,就在自己的老師國子監博士蕭該面前,用一堆小石子,展示過算盤的樣子及進位法,故意讓蕭該給看到。
結果蕭該聯合秘書省的太史令張胃玄、博士劉焯、王孝通、甄族等人,真就把算盤給明出來了。
剛出來的算盤,背後有底板,而且進位方式非常落後,於是楊銘就在底板背後偷偷寫下來珠算加減法的口訣,這下好了,這幾個人開始爭搶,都說是口訣是自己寫的,後來鬧得太大,因此劉焯還被免了官。
所以算盤在大隋,已經存在了十五年之久,民間也已經開始普及。
韋津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看向了民部的另外兩位大老,尚書崔仲方,御史大夫兼侍郎的裴蘊。
崔仲方眼觀鼻鼻觀心,裴蘊面無表情。
昨晚雲定興被太子單獨留下,崔仲方是知道的,結果今天朝會上,雲定興就出了這麼一個主意,不用說,肯定是太子授意的,那我還摻和什麼?
至於裴蘊,則是比較謹慎,眼下還看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韋津覺得有點不對勁了,特麼的民部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你們倆裝聾作啞,什麼意思?
這時候,雲定興繼續道
“修路一事,工具損耗,是一個極大的數字,一鎬一鍬對朝廷來說不算什麼,卻是百姓賴以謀生之物,臣以為,減免此項,可示陛下、太子仁德愛民之心。”
這話說完,韋津看向楊銘,打量著楊銘的表情變化。
而楊銘這時候也朝韋津看來,問道“國庫當下結餘,有多少?”
韋津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卻被崔仲方搶先一步道
“稟太子,國庫當下存錢,三千一百二十五萬貫,拋去今年已經報上來的所有預算開支,應有結餘一千四百五十萬貫,按制,七百萬為國庫應急儲備,不能動,那麼可用餘額為七百四十五萬貫。”
楊銘點頭道“那麼撥出六十萬給太府寺補這個虧空,合適否?”
“當然合適,”崔仲方道“太子體恤百姓,這個錢該花。”
韋津恨不得過去一腳把他踹翻,老東西,你是不是提前已經收到什麼風聲了?特麼的也不跟我打個招呼,使個眼色也行啊?
於是他也趕忙轉舵,站出來道“太子仁德,實為百姓之福。”
“那就這麼定了,”楊銘看向雲定興道“具體事宜,你跟民部商量,凡事以減輕百姓壓力為重,河北世家尚知百姓艱難,減免債務,有些人似乎並不體察民間疾苦。”
一捧一貶。
韋津心裡咯噔一下,心知楊銘這是在罵他呢。
崔仲方藉著機會,趕忙又為家族說了一些好話,大概也就是那兩句,什麼為君解憂啊,愛惜百姓啊之類的。
散朝之後,民部三位大老聯袂離開,於路上商量撥款事宜。
崔仲方返京不久,於是向身旁兩人詢問道
“我觀太子雖弱冠之齡,卻是處事嚴謹,老成幹練,多謀而善斷,儲君至此,國之幸也。”
人家心狠手辣那一面,你還沒見識過呢,你剛回來,慢慢長見識吧,裴蘊點頭道
“卻非尋常人也,太子入朝參會,好像是十五歲吧?”
韋津搖頭道“不對,十五歲只是零星參與朝會,正式參會,是在十七歲,太子剛成年便去了荊州擔任總管,差不多兩年後,回來擔任門下省納言,兼任右領軍大將軍,如今二十三了,六年時間,太子可是幹了不少大事啊。”
“老夫對太子不甚瞭解,今後還要仰仗兩位,緊要時候,切記多多提醒,”崔仲方笑道。
提醒泥馬個頭,今天朝會你提醒老子了嗎?韋津笑道“那是自然。”
這時候,有內侍過來,將裴蘊給叫走了,說是太子有請。
崔仲方連忙拉了拉裴蘊袖子,小聲道“太子若是對民部有要緊吩咐,裴大夫務要及時告知。”
裴蘊微笑點頭,然後跟著內侍走了。
“我說,你寫,”殿內,除了楊銘之外,還有新任的內史侍郎王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