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千弘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跟著來,侍衛們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看向了原飛。
原飛問慶千弘道“千弘,你去哪?”
慶千弘輕聲道“解溲。”
“不要走遠了。”
“嗯。”
軍營的便溺處分為兩處,女眷的設在軍營內,而軍士們的則是設在營外,離營地有一段距離。
慶千弘出了營地,徑直往便溺處走去,但是還未到那一片用樹枝架起來的簡易窩棚前,他見四處無人,便繞向了林子的另一面。
慶千弘是赤嵌城三位使者之中穿著最講究的,其人寬袍廣袖,姿儀優雅,行走帶風,飄然有若仙人。
所謂風送香氣飄四方,慶千弘聞得從便溺之地飄來的陣陣臭味,微微皺眉,雙足輕點,人如輕燕,飛昇至一株大樹頂端,再接連幾個閃身,便跨越了數十幾株參天大樹,到了林子邊緣。
他舉目四顧,確認四周無人。這裡剛好是護衛隊警戒哨的真空地帶。
慶千弘從袖中掏出一隻渡鴉。
渡鴉極難馴化,而且花費極其昂貴,即使是最普通的渡鴉,要將其從雛鳥培養成為可以執行任務的成鳥,花費不亞於訓練一支千人的騎隊。
這種軍用渡鴉,不用的時候,如同休眠的熊一樣,蟄伏微息,堪比枯蟬,納入囊中。待用時,以真氣催,靈智復甦,便可順著馴養人的意志飛行,到達目的地。
慶千弘正要放出渡鴉,忽覺眼前的樹葉似乎動了一動,他的武功已臻先天境巔峰,身旁數丈之內,一木一草一枝一葉,無不在耳目之中,但這眼前樹葉的微動,卻不在眼界之內,不在神思微覺之中,這彷彿無由來的悸動,令他非常的……不舒服!
此時正值夏季,枝葉茂盛,風吹過時,葉片摩挲,沙沙作響,彷彿有仙人降臨人間喁喁細語,然而隨著周遭氣流的變化,壓力隨之劇增,讓慶千弘的面板倏地起了一陣顫慄。
這種情況極為罕見,慶千弘疑雲頓生,他凝目四顧,但眼前所見只是一片濃綠而已,別無他物,他不禁暗罵一聲“慶千弘啊慶千弘,你做這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麼緊張做甚?”
說話間,他手中的真氣繼續催入渡鴉的體中,只見渡鴉的眼睛倏地睜開,原本灰黑『色』的眼瞳變得赤紅如血,而其看似比普通烏鴉小上一半的身體突然也蘊滿了能量,慶千弘手一鬆,渡鴉雙翅一振,垂直飛昇,其勢疾若流星。
慶千弘眼睛中現出如釋重負般的神情,就在這時,在他眼前的樹枝卻忽然象大海的怒濤一樣湧動了,只見一片濃綠的葉片飛了出來,準確無誤地打在了渡鴉的咽喉處!
渡鴉悄無聲息地開始墜落!
它的身體象一塊石頭一樣穿過濃蔭,跌落在樹底。
慶千弘大驚失『色』。
這時,在他的對面出現了一個人!
這個人就象在濃蔭淺綠間凝結出來似的,如此地突兀,如此地……理所當然。
彷彿他一直就在那裡!
楊恆!
“慶大人好興致啊,連解溲都要爬得這麼高!”楊恆笑道。
慶千弘的臉一下子變得比雪還要白,他一聲不吭,忽然一指就捺向了楊恆的眉心。
他曾經有一指斃三牛的記錄,在赤嵌城內一度傳為美談。
只可惜楊恆不是牛。
在楊恆的面前,他的輝煌註定只能成為過去。
楊恆閃電般地抓住了他戳出的食指,一掰,只聽脆裂的聲音響起,他帶血的手指便被扔了出去。
痛!
很痛!!
慶千弘額頭滲汗,還未有下一步動作,只覺眼前一花,已不見了楊恆的蹤影。
從楊恆驟然出現,擊落渡鴉,掰斷他手指,只在幾個呼吸間,但慶千弘卻覺得漫長得象是過了幾個世紀,而楊恆的突然消失,更令他的心緒焦燥鬱悶至極,因為他無論從哪一方向觀察,都看不到楊恆。
這一種感覺,就象被人打了一邊臉後,卻不知何時會被打另一邊臉的挫敗。
他一咬牙,身形疾衝而下,瞬息便到了樹底,雙足一沾地,再力一蹬,整個人便往營地的反方向疾掠而去。
他想逃!他是一名符師,但現在卻連符術都不想用、不敢用了!因為他生怕用了之後,耽誤了時間,就再也逃不掉了!
楊恆的威名,他在燁陽城便已聽過!
能在一招之間擺平任狂風的人,絕對不是他可以對付的人!
風掠過他的臉頰,就象情人的輕撫一樣,而背心如山一般的壓力『逼』迫而至,卻又象追魂的惡鬼一般。
楊恆的手掌印上了他的背,他只覺得一道炙熱如同熔爐一般的真氣貫入他的督脈,氣血一下子彷彿被烤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