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這話讓何氏有些心酸,什麼時候竟然讓一個帝國的主人連吃只雞都成了奢望,強忍著心中酸澀,勉強笑道:“今日楊公公讓人送來的,說是陛下身子虛了不少,需要補補。”
李曄正準備把食盒裡面的食物拿出來,聽到這話愣了一下,皺眉道“楊公公?楊復恭?”
何氏目光有些閃躲,最後在李曄直視下,無奈點了點頭,說道:“正是楊中尉。”
若是往日裡,何氏若說楊復恭是“楊中尉”,李曄必然會大怒,但今日卻讓何氏很意外,李曄竟然沉默了下來。
李曄沉默了一會,這才輕輕坐在龍椅上,嘆氣說道:“按理說,楊復恭對你我都有大恩情,若非楊復恭,你我興許都要死在成都了,更何況,是楊復恭把朕送上了皇位。”
何氏沉默了起來,何氏只是個比較普通的女人,出身雖不至於貧賤,可也談不上世家豪門,楊復恭對她有恩,後來自己相公坐上了皇帝,兩人越來越仇視,楊復恭也越來越跋扈,對李曄仇視了起來,可當年之事,何氏依然還是記著的。
何氏不敢在楊復恭之事上談論過多,她知道相公不喜歡這些。
她不說,李曄今日卻主動說了起來。
“因李悍虎奪了王行約的同州、韓建之華州,王行瑜聯合了李茂貞和其弟李茂莊二人,準備領兵前來長安……”
“啊?”
何氏正端著蛋羹,雙手一抖,大半蛋羹灑落出來,把桌案上的聖旨潑灑了個通透。
看著何氏驚慌失措模樣,李曄卻苦澀道:“可是……李悍虎竟然擊敗了朱溫,竟然把朱家父子分別堵在聞喜城、虞鄉城內,遼東軍一時間氣勢沖天,王行瑜想來也不敢在此時招惹李悍虎吧!”
聽了這話,何氏這才恢復了些鎮靜,她經歷過兵災是個什麼樣子,也吃過逃亡川蜀的苦日子,現在誰都知道王建佔了川蜀,一旦王行瑜打過來,他們又能逃到哪裡?
何氏現在很有些奇怪那個關外李悍虎,她這些日子聽了太多關於那李悍虎的傳言,如今又從自己相公嘴裡聽到那人,忍不住問道:“李悍虎不是剛剛過河入了關中嗎,好像楊中尉現在的兵馬就是那人的。”
李曄嘆氣一聲,看著香噴噴的飯菜,卻突然沒有一點食慾。
“李悍虎……此人……”
李曄想了半晌,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了,有時他覺得此人是忠於朝廷的,可有時又極為討厭,好像恨不得朝廷立即完蛋,根本就讓人無從去評判。
就在此時,突然又想起裴贄,想起那夜潛回長安跟他說的話語,眉頭高高皺起,嘴裡喃喃低語。
“興許……興許神策軍可以奪過來……”
何氏愣了一下,隨即一臉震驚看著自己相公,這女人雖不怎麼理會朝廷之事,卻也知道神策軍是怎麼回事。
“陛……陛下,您……您……”
看著何氏臉色有些慘白,忍不住安慰道:“前些日子,裴相國不是去了潼關嗎,路上遇到了楊復恭,他們談了一些事情,按照楊復恭的意思,李悍虎不希望神策軍繼續混亂,希望朝廷可以執掌神策軍。”
“啊?陛下的意思是……楊中尉不會再任神策軍左右兩軍中尉?”何氏一臉吃驚看向李曄。
李曄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大致意思是這樣。”
何氏猶豫道:“可……那些人會……會心甘情願?”
李曄輕輕搖了搖頭,卻不再說什麼了,這種事情需要細細策劃一番,而他手裡可信之人太少了,又有誰有能力除掉這些人?
靜靜站在一角侍立的李濺榮突然開口道:“陛下為何不用楊公公除掉那些人呢?他們之間是有仇怨的。”
李曄不由苦笑道:“那老閹奴已經與裴相說了,那些人他可以除掉,甚至連神策軍一起幹掉都沒問題,可若他真的出手,神策軍就不會交給朝廷,朝廷若想要神策軍,朝廷就要自己除掉那些人!”
李濺榮想了一下,開口說道:“李順節還好說,可神策軍左右將軍,一個是李茂貞的養子,一個是王行瑜的弟弟,朝廷若動手,必然會得罪王行瑜和李茂貞,這……”
李曄聽了這話,心下更苦,他一直猶豫的事情就是這個,神策軍他很想奪過來,可是一直都沒法去動,就是因為一旦他李曄動了,勢必會激怒王行瑜和李茂貞,這幾乎就是個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