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皇帝顯得有些天馬行空的想法,不僅把李斯聽得眉頭一皺,就連一旁的趙高都是嚇得一腦門子的冷汗。
王離是何人?他是如今的王氏家主,而他有一個姐姐,正是已故“長公子扶蘇”的老婆。
當初李斯趙高兩人矯詔,如果不是害怕貿然處死了蒙恬,再將王離處置了,會引起秦軍上下的反彈,以至於讓匈奴獲得可趁之機,說不定這兩人就連王離都想一併弄死。
現在二世皇帝說了個甚?他居然說想讓王離南下,坐鎮關西秦軍,鎮壓盜匪?那又和在自己的腦門子上懸了一口大斧又有什麼區別?
是以,明裡暗裡都看對方不順眼的李斯和趙高,這一次的立場卻是出奇的一致。
好歹的勸說之下,二世皇帝終於算是熄了這門心思,只是兩人還沒喘一口氣,就看見胡亥朝著自己一攤手,表情即憤怒有無奈的說道,“郎中令,丞相,父皇留給我的江山,總不能就這樣任由關西那些盜匪胡亂禍害罷,兩位愛卿,你們看如今卻是如之奈何?”
“關西何止是盜匪?根本就是六國餘孽妄圖復辟!”
李斯低著頭,眼裡閃過一絲痛苦,他曾經與始皇帝陛下一手締造的帝國,現在正在一點一點的崩潰,但現在的他卻沒法多說什麼,畢竟如今在關西領兵的乃是他的長子李由。
“陛下何須擔心,有三川郡守提兵鎮壓,關西盜匪鬧不出什麼亂子的。”
不說三川郡守還好,胡亥聽見李由的名字,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即是畏懼又是憤怒的死死的盯著李斯,但又在李斯有所感覺抬頭的瞬間挪開了眼神,二世皇帝側著頭朝著李斯說道,“丞相,你且說說,如今關西群盜到底如何了!朕,要聽實話!”
李斯的眉頭皺的更深了,抬頭用毫無表情的眼神掃了趙高一眼,隨後這位大秦的老丞相朝著二世皇帝深深一躬,隨後說道,“陛下想聽實話,那老臣便告訴陛下實話!
關西有刁民,名曰陳涉吳廣,此二人與月前在故楚大澤鄉殺秦吏,打著故罪人扶蘇的名號行群盜事,口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其後,又有楚地項氏,於吳中縣陰謀密聚,圖謀不軌。
趙地有號稱故趙武安君李牧之孫的李左車,亦聚集了數百故趙餘孽,雖未曾殺官造反,但卻也無視法紀,聚眾為盜賊。”
“丞相!”眼看著李斯還要滔滔不絕的繼續往下說,趙高卻是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是,隨後猛的打斷了他,“丞相,這些人雖然號稱要復辟六國,但實際上,規模人數,卻也不過數百而已,他們又能翻起什麼風浪。
正如丞相所說,不過是一群刁民而已,只要三川郡守稍微用心出力,無論是陛下還是滿朝的大臣,都定然相信,剷平這小小匪患定然易如反掌!”
“混賬!我乃大秦丞相,為陛下總理陰陽,分擔國政,此時按陛下所說,如實稟告,這裡又豈有你這寺人閹宦說話的份兒?”
突然被趙高打斷,李斯豁然扭頭,冰冷的眼神在他身上一掃而過,這句話險些就要控制不住張口說出,但終歸這位大秦的丞相只是重重的喘息了一聲,旋即語氣沉重的說道,“正如郎中令所說,不過是一群盜匪而已。
但老臣到底高估了犬子,他的才能便是管理好三川郡已然有些不足了,想要再讓他分出心神,去鎮壓盜匪,卻是在世有些強人所難!
是故,老臣於今日,向陛下請罪,請陛下免李由之職,並請老臣能夠辭去官職,返回故土頤養天年!”
被李斯冰冷的眼神,嚇得滿背後都是冷汗的趙高,看著老態龍鍾的李斯,緩緩下跪,真恨不得立刻就勸說二世皇帝同意了他的所請。
可趙高雖然壞,但卻絕對不蠢,他可是知道,如今這風雨飄搖的大秦,正是依靠李斯一人勉強撐住,是以此時的李斯,是萬萬不能撂挑子的。
明白這一點的不僅僅是趙高,胡亥心中也是十分清楚,於是這位二世皇帝就在咸陽宮中,與丞相李斯,來了一場感人至深的君臣相合的戲碼,好說歹說之下,他終於是勸說住了李斯。
可最後,李斯到底還是替李由推辭掉了,繼續督關西軍事的職責,並懇請胡亥,委派一位有才幹的宗室子弟,親往關西,剿滅盜匪。
自咸陽宮中走出,趙高朝著李斯恭敬的拱了拱手,隨後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而李斯則是在長長的階梯上,佇立良久,看著眼前巍峨的咸陽宮,眼神中充滿了緬懷。
“陛下啊!若是你在活的久一些就好了!”
“混賬!這個老倉鼠!我早晚有一天要弄死他,並取而代之!”
府中暗室,趙高非常罕見的大雷霆,片刻之後就見聽見了動靜的胞弟趙成,自門外走進,表情之間似乎想要勸阻,但卻終歸沒有說話。
“趙成,閻樂那廝可有訊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