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鹿,平鄉城南近二十里處,一片火色接天連地,這是楚人的大營。
自下相起兵,擊敗屈、景、昭三氏,擁立熊心做傀儡楚王,而後依附在陳涉身後,積攢了兵馬、糧草,及至如今,楚之勢力終於大成。
正當項籍意氣風,認為自己項氏終有一日能取秦而代之的時候,章邯的出現給了他當頭一棒。
先是為他所看不起的陳、吳廣被一擊而亡,緊接著倒黴的是復立的六國。
新趙被打的四分五裂,韓、魏直接被滅,而後更是連自己最為敬愛,一手教導了自己的叔父項籍,都因為大意,而死在了章邯手下。
自己現在,更是與章邯僵持在這故趙鉅鹿之地,進退不得。
儘管項籍心中恨極了章邯,但卻也不得不承認,此人有勇有謀,若是一日不除,那自己想要興復大楚與項氏,那可真是難上加難。
“羽兒,你考慮的如何了?”
大帳之中,身著鮮紅衣甲的項籍,重瞳冰冷,內中滿都是掙扎與不願之色,聽見聲音,轉頭看去,就見白蒼蒼的亞父范增,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
看著這扶持著自己一路走來的老者,項籍心頭沒來由的一酸,在叔父死後,他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陷於哀痛之中的亞父,明顯衰老了許多。
“亞父,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麼?若是受了章邯歸降,那叔父的大仇又該如何?”
“羽兒,若是有辦法,我又何嘗不想誅滅章邯,為你叔父復仇,可是近些日子傳來的訊息你也聽到了。
先是燕地蔵荼帶著殘兵敗將來投,緊接著又有張耳陳餘帶著趙王歇來到楚營,他們一個個都是評價那韓信的,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
聽見韓信之名,項籍的重瞳之中,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欣賞與躍躍欲試。
“唉!若僅僅如此,也不算什麼,亞父相信,以你之能,以大楚之兵強馬壯,這鉅鹿之戰,最終勝的一方,一定是我們。
可偏偏劉季也傳令遊騎回來了,那傳令遊騎帶來的訊息,讓我們不得不走這條路啊!”
“呼!”
聽到這裡,項籍長長的出了一口濁氣
“扶蘇?暴君長子,居然未死!”
“是啊!人皆說虎父無犬子,況且他能於暴秦掣肘之下,統北地軍民,以數月的時間,清繳草原,由此可見,此人之見識手腕定然高無比,是以對上他,我等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羽兒,我們必須在扶蘇派出更多的秦軍來到鉅鹿之前,結束這場拖住大楚腳步的戰爭,如今想要滅秦,我等就必須比過去更加謹慎,要拉攏一切能夠拉攏的力量。”
“亞父!”
道理項籍都懂,可他總是咽不下心中的恨意,每每想到章邯,他便不由自主的咬牙切齒
“如今天下疲敝,無論關中與大楚,哪裡又不是赤地千里?相比被胡亥禍害的關中,我等項氏在大楚一呼百應,情況,恐怕比秦要更好些罷!
即便如今糧秣告急,但我只要派遣使者往齊地徵調,派遣將士於楚地蒐集,想必還是能夠湊出不少的!我們……”
“糊塗!”
聽到這裡,范增陡然爆喝,乾癟的身軀之中盈滿了怒火
“羽兒,你叔父曾經讓眼中不要只有項氏、不要只有勳貴,偶爾要也將目光看向身後的黔,到頭來你卻是全然沒有聽進去。
姑且不論你每拔城好屠之的惡習,我便只問你,若是黔們的糧食都被你搜刮乾淨了,那他們如何活?
他們都死了,你的兵員何來?誰給你種糧食?”
“可亞父,如今這天下已經被打爛了,楚人如此,秦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儘管扶蘇得了關中,但想要東出,恐怕他也有些無能為力罷?”
項籍兀自嘴硬,不願接納章邯。
“羽兒,將你的目光放的更遠一些,你只看到了關中,可是北地已經被蒙氏與扶蘇足足經營了近十年,如今又清繳了蠻夷斷了後顧之憂,縱然北地貧瘠,可若論安寧與富庶,卻是勝過了天下任何一處。”
說著,范增的目光之中,盈滿的都是濃濃的憂心。
“唉!”
即便是項籍,也被范增的言語說動了,於是這位項氏的英豪,將頭顱高高揚起,長嘆一聲,旋即無奈揮手
“既然如此,那便如亞父所說,日後滅秦,允了那章邯秦王之位罷!”
與此同時,平鄉城北,黑壓壓一片的韓信大營之中,卻是忙碌異常。
與十數日前的三萬人不同,援軍漸至如今的秦營之中,已然有帶甲十萬,韓信高坐于軍帳之中,眼底除卻一如既往的冷靜與驕傲之外,這些日子卻還多出了許多歡喜。
無他,咸陽的訊息已經隨著傳令使者來到了鉅鹿營中。
“爵至大庶長,官至大司馬大將軍,與大司馬片驃騎將軍,太尉權勢相同。”
手中摩挲著封官的詔書,韓信心中除卻興奮之外,卻還有濃濃的飢渴,“距離封侯,還差一步!”
正當韓信兀自欣喜之時,帳門之外,突有腳步聲傳來,抬頭看去,就見都尉曹參掀門而入。
“大將軍,平鄉城中有人來了!”
“嗯?章邯想幹什麼?”
聽見這話,韓信眼中銳利的神光合著怒火一閃而過。
提起章邯,韓信心中就有難免有氣,除了因為北地章偃所作所為之外,還有數日之前,他派去通訊的遊騎連章邯的面都見不到的原因在其中。
“都尉董翳?”
看向下方臉現急切的董翳,韓信微微撇了撇嘴,“武忠侯終於肯見我等‘山野之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