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

小說:如玉醫坊 作者:遲莯

誰不知曉這位蘇戩蘇公子乃是當朝太子的親信,風度翩翩,儀表堂堂,更是家財萬貫,如今甚至娶了公主為妻,誰都想,這蘇公子一時風頭無兩,無論如何都不該來了這望江樓之中,為了這一樁買賣。誰不知曉望江樓的生意自是與別處不同。

人生得意尋盡歡,今朝有酒今朝醉。即便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朝中新貴,八大家之一的戩蘇公子竟然也會有著如此之大的膽子,做了這一樁買賣,更未想到這位蘇公子竟然還答應了那個來路不明的人如此無禮的要求,一陣唏噓過後,只是眾人皆是不敢再言,或許即便心裡有什麼話,這個時候,那也是不敢多說的。

畢竟這其中,果然還是牽扯了太多的太多,望江樓之中,楚河的臉色沉沉,一如既往,深邃的眉眼之間,波瀾不驚,沒有一絲情感。

只是他身後的蘇戩的模樣倒是幾分侷促,欲言又止之間,看著楚河的面色也甚是複雜。真真是奇怪,他從來不會是這般模樣,侃侃而談,口誅筆伐,這才領著蘇家一步步到了這般地位,只是想到這裡,蘇戩還是緩緩閉眼,眉眼之間是揮散不去的哀傷的神色。這終究還是一切禍端的開始,蘇戩想著,他像是做了一場荒誕的大夢,夢裡桃花開又落,花間樹下,是那人挺拔頹長的身影,卻是再不復見,他想著,面上的苦楚漸漸地散開,成了泠泠水漬,卻是在恍惚之間。手腕忽的被一隻小手握住,他睜眼,對上了那小女娃子閃閃亮的圓溜溜的眼睛,不覺心頭一顫。

“叔叔的眼睛裡,住著一位好看的姑娘。”包子忽然笑了起來,彎彎的眉眼如同一枚新月,兩腮是粉色的酒窩。清脆的聲音湧入了蘇戩的耳畔。“只是那位姑娘為什麼在哭呢?”如同晴天霹靂,女娃話裡的不經意卻是使得蘇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更是情不自禁地一下子想要反扣住了包子軟糯糯的小手。只是楚河伸出手來,他手下凌厲的掌風逼得自己生生縮回了手去,再一瞬,已是將那女娃子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小女胡言亂語。蘇公子莫要見怪。”這般字字珠璣,說得並不像是胡編亂造。蘇戩雖說幾分憂鬱,卻還是幾乎難以置信地問道,“可是……可是知曉……那姑娘……他如今,是在哪裡?”說到最後。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蘇戩卻是再也開不了口。她那時他既是離開了自己,那便是永遠地離去。此生再不復見。

“只願與君絕。”那般決絕的傲然的話語如同往昔,深深銘刻在了他的心裡。他一早便是已然知曉,自己是再也見不到那個少年了。“還請顧老闆帶蘇某歸至那段年歲,無論是如何代價。”他如今既是為了那少年而來,在他名利雙收的時候,卻是愈覺得空虛。蘇戩目光沉沉地看著眼前仍舊是沒有什麼神情的蘇戩,他如今既是入瞭望江樓的大門,便從來沒有想過出去,而被淚水所沾溼的眼角,他彷彿瞧見了楚河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

雖然不過曇花一現,也不過恍惚之間。他是要回去的,回到那時清貧卻快樂的年歲之中,只為了那個他失去的少年。為了那他為了一切,而失去的少年。後來他得到了一切,才現自己一開始,便從來都是什麼都沒有得到。卻是在這時候聽見了楚河說道,“即使回到往昔,我自然能夠領你去那一生的歡途,只是尋歡尋歡,你以為你記憶之中那些歡樂的年歲,不過也只是記憶罷了,一切早已註定,歷史本就不會改變,即使這般,你可還願意失去所有?”

蘇戩聽著楚河鬼魅的話語,一瞬間失去了呼吸。

然而那天之後,蘇戩這個人,卻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也不是沒有派人找過他,只是連同蘇家的沒落,蘇戩卻是徹底地消失了,連帶著消失了,還有在惡人谷周遭停留了不過數日的楚河還有楚河帶來的小丫頭,據說是他的女兒。

“楚河的女兒?”慕染聽著阿洛這麼說來,面上也是愕然的神色,然而聽著阿洛這般說來,慕染心中忽然一顫,難不成自己的兄長做的是同自己一般的買賣?!可是楚河不是說過……更何況他當初如此反對自己,如何這個時候反而步她的後塵,楚河他……究竟在想些什麼?!而這些,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慕染蹙著眉頭,冷眼看著站在自己勉強仍舊面不改色甚至嘴角還掛著奸詐詭譎的笑容的阿洛,冷聲問他,“阿洛,白卿的那塊白玉,是楚河給她的?白卿同楚河,到底是什麼關係?”

“白卿?”阿洛似乎也因著慕染的話而驚詫到了,他一愣,心裡卻是想著自己還真的不知曉白卿同楚河有什麼關係,只不過她瞧著慕染此時的模樣,便知曉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忽然自己自己也就忽然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擔心的情愫來,若是白卿這一回同楚河有什麼關係的話,看起來事情似乎很是棘手!至少,不是自己之前所想的那麼簡單!

楚河同白卿,究竟是什麼關係?!

白卿自然不知曉惡人谷的人此時正皆在討論著自己,她還在心裡想著自己究竟應該怎麼做才能逃出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不想,正是白卿有些焦頭爛額的時候,那緊閉了許多天的大門反倒是自己開啟了,白卿還是第一次瞧見有人進來,那人一身的漆黑,偌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容顏,白卿細細看去,卻已然看不見那人的模樣,只是他身上肅殺的氣息卻是使人不寒而慄,便是白卿,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很是警惕地打探著面前的傢伙,不知曉他究竟是要幹什麼,那個人卻是一步一步地走近了自己,也不說話。只是默不作聲地將什麼東西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是一碗茶,也不知曉是加了什麼的茶水,白卿是愈驚懼地看著面前的傢伙。

然而她似乎是忘記了此刻自己的處境,早就已經岌岌可危,所以即便此時不知曉對方是什麼人,她卻還是硬著頭皮。就這麼端起了那杯茶水。然後白卿沒有想到卻是在此時此刻聽見了那人忽然出的冰冰冷冷的聲音,“你會記起你忘記的一切。”

沒有什麼語氣,是冷靜的低沉的聲音。白卿愣住了,倒不是因為這話裡的威懾力,也不是因著著話裡的意思,她愣。是因為白卿忽然意識到,自己是聽過這個聲音的。這樣熟悉的聲音,只是她再怎麼想,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在何時何地。聽見了這樣的話,然而她再鼓起勇氣看著那個面部被兜帽遮住的身影,卻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清他究竟是什麼樣子。

所以這個人方才說得……白卿愣的時候。就這麼想起了黑衣男子的話,也是終於想起。她大駭,這是什麼意思?記起忘記的一切,這真的不是在逗自己麼?!

然而白卿此時沒有思考的機會,因為便是她還在猶豫的時候,那個人卻是忽然奪過她手中的杯盞,捏住自己的下巴,苦澀的茶水就這麼從自己的嘴巴里灌了進去,再然後,白卿便已然是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而夢境裡,卻是猝不及防地出現了她兒時的光景,是那些她不曾記起卻是真真實實存在著的歲月。

白衣束的少年坐在了床腳,微微抿著薄唇,長長的睫毛垂落下來,像是一把小小的扇子,修長乾淨的手指卻是已然緊緊攥著對襟襖背子的一角,蒼白的面容之上泛著異樣的紅暈,微微顫抖著的睫毛遮住了他眼眸之中的微光,女子始終不敢抬起了腦袋來。

先是在一處狹小的屋室之中,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雙一塵不染的月白長靴,白卿不知曉自己身處何時,她只覺得愈的緊張起來,看著眼前面容熟悉的那個人,然後那個人卻看不見自己。他的眼前,身影單薄的女子正坐在屋內的床沿之上,微微低著腦袋,蒼白的面頰卻是泛起了一絲病態的紅暈。然後那男子的手指挑起了女子尖尖的下巴,深邃的眉眼之間帶著淡淡寵溺的神色,只是不苟言笑的神情裡卻還是毫不掩飾的冰冷,“你在怕什麼?”

聲音低沉而沙啞,女子想要低下了腦袋,錯開了那人的目光,然而身子卻是已然動彈不得,然後便是一瞬間,女子忽然覺得自己忽然被橫抱起,身下一軟,男子一隻手輕車熟路地劃過她的衣襟,落在了腰間,另一隻手將他一把托起。

等到女子終於現自己已經被一把橫抱起,坐在了他腿上之時,自己卻是真正地動憚不得了,“你……”她剛想著說話,男子面上的毫無表情在眨眼之間放大,她還沒有來得及出聲,卻已然是被堵上了唇,她便只能乖巧地微微閉上了自己的眼睛,聲音之中帶著輕顫,直到那人的手停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淚水在那一刻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在二人貼緊的面龐之間,緩緩流淌至唇角,是溫熱的鹹溼之感,男子一怔,與此同時緩緩鬆開了環抱住女子的手。一時之間,屋室之中陷入了短暫的詭異的沉默之中。男子的面色也是陰沉沉暗了下來,卻在輕嘆之間,他的唇一一吻過了女子的淚光,“傻瓜。”他說著這話的時候,似乎自己也並沒有注意到話裡的哽咽,卻在這時候緊抱住了那個正在抖的害怕的女子,“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他說著,右手輕撫著女子戰慄著的瘦弱的脊背,“無論是你,還是孩子。”

白卿不知曉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只是這畫面很快又從自己的眼前晃了過去,再然後,她再看清眼前景象之時,又彷彿經過了許多年的光景,她在一處簡陋卻溫馨的屋室之外,白卿低頭瞧著自己,卻是瞧著自己一雙短短的肉肉的手,身子縮小了許多,看著不過是四五歲的樣子。

鼻尖卻是忽然瀰漫著濃濃的刺鼻的血腥氣味,她不知曉為什麼一路上躺了那麼多的人,紋絲不動,像是已然僵住,就這麼趴在地上,一地的血紅,十分的刺眼。然而,她究竟還沒有想明白,忽然覺得自己的眼前掠過了一陣風,氣喘吁吁之間,已然是停在了自己的家門口,她縮在了她爹的懷裡,看著她爹爹蒼白的面色,只是突然之間,無端覺得驚惶起來。

小心臟突突地跳得飛快,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只是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卻已經被交到了另一個陌生人的手中,再然後,她的眼睛裡,是不遠處的孃親上揚的嘴角。然而她還是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孃親眼角的淚光。她便這麼在自己的面前緩緩倒了下來,像是被折斷了蝴蝶的翅膀,只是兩條腿不再如同篩子一般哆嗦著,包子此時還並不知曉,她的孃親,或許是再也無法起來了。也再也無法將自己抱在懷中。

眼前忽然陷入了一片漆黑,是一隻長滿了老繭的粗糙的手在這時覆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後是他微微沙啞的聲音,“白卿,你不要看,不要聽。”緊接著是什麼噴湧至了自己的面頰之上,伴隨著刺鼻難耐的腥味,幾乎將白卿燻得暈了過去,而事實上,她確實在這個時候忽然便是失去了知覺。

等到白卿終於醒過來的時候,似乎又經過了好幾年的樣子,也不見之前鬱鬱蔥蔥的竹林,更不見那般溫馨古樸的農家小宅,四周卻是無窮無盡的荒涼的氣息,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她再熟悉不過的石頭,老舊而淒涼。

一入此谷,永不受苦。

白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從來不知曉自己是怎麼到了惡人谷的,她還以為自己從出生開始便在惡人谷之中,因為所有人都同她說,她還在襁褓之中的時候,便已然被扔到了惡人谷的入口,便是這三生石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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