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琪愣了下。他低頭琢磨了好一會兒,忽然抬頭,驚道:“所以您大肆收糧的目的不是為了擠垮他們?而是為了應對後面的事?!”
“不錯!”
左玉道:“他們中有人深諳經濟之道。所以,重頭戲絕對不在前面,而在後面!米價便宜,針對我的那些謠言,其實無甚作用。即便我一分不降,世人也不會對我生出太多的怨氣!畢竟,我那鋪子小,又不是糧行!但是,一旦米價上漲,這份怨氣就會鋪散開來!屆時,百姓惶恐再行挑唆,如果我支應不住,那真是要萬劫不復了!”
“好毒!”
鍾琪罵了起來,“到底是何人?能想出這等毒計來?”
“鄉紳佔有最多最好的良田,這大昭所有的好東西幾乎都被他們把控。所以,這些人深諳經濟之道。”
左玉說這話時的表情讓鍾琪有些看不明白。明明是衝著她來的毒計,可她為何還露出了欽佩之色?
左玉的確有種開眼的感覺。
這些古人很聰明,很會玩啊!這手段,真是太嫻熟了,也不知操作過幾次了?
不過,他們這次註定要玩脫了。不是他們智商不如她,也不是她光環巨大,而是她有系統。
這些日子她已賣出了不少大米出去,同時進了不少人造米。現在,莊子裡所有糧倉已堆滿了人造米。甚至連莊子裡她住的那個小院裡也都放滿了米。
所以,想鬥啊?先拿出工業時代的生產力再來說話吧!
三日後,待左玉的《諸公逛窯記》第三回 刊登出來時,各糧行宣佈糧食緊張,價錢從170文漲到了四百文!
又過一日,從四百文變成了四百五十文!再過一天,上五百文!
京城百姓開始恐慌了起來,而左玉的鋪子則又開業了!直接掛出了四百五十文的價錢!與此同時,她又用筆名向報社投了稿子。
這回不寫諸公的狗屁事了,而是寫這次漲價降價的原因。第二日,有雄心壯志的天子果然將她這篇文放在了頭版。與此同時,王德清開始組織人,在朝堂上開始抨擊畢新的人。
這一招,打得畢新措手不及。他很快就意識到,王德清與左家這是聯手了!他不敢再小覷左玉,開始仔細分析左玉的行為。然而,因著他們漲價降價的速度太快,被左玉那篇文一番分析後,一些民眾也明白了過來!
惶恐頓時去了一大片,憤怒隨之湧起!是了,他們怎麼忘記了?在糧食降價前,姬君是想減租來著。這種種跡象都表明,鄉紳根本不想降租,他們只是想把這世上有良心的人弄死!
再看左家鋪子的糧價又降了,這下徹底明白了!從始至終,只有姬君是為他們百姓著想的。她頂著巨大壓力,頂著世人的抨擊,果斷關了糧鋪。她不為別的,就為了在這個時候用她存下的糧來平抑糧價,阻止鄉紳的陰謀!
不能讓鄉紳計謀得逞了!
明白過來的百姓那個憤怒!紛紛擁堵到各糧行要求降價,嚇得各糧行不得不掛出四百文的糧價來!
左玉聽著孫富的彙報,呵呵笑了起來,“如瑤,子勉,帛瑾,他們忙活半晌,不但虧得徹底,還要被百姓罵……你們說,下一步他們又該怎麼般呢?”
“哈哈!”
何閔大笑了起來,“如今王德清帶著六科言官在朝堂上跟他們鬥得如火如荼,至於結果如何,已不是咱們能操心的了。姬君就好好寫話本,王德清與言官參一個,咱們就寫一回,屆時民怨沸騰,天子震怒,我看他們這個租降還是不降!”
“降租算什麼?”
鍾琪笑了起來,“這回不流放幾個官,怕也是說不過去。首輔若識趣,依了陛下的心,或還能留在朝堂;若他還執迷不悟,這首輔之位怕不是要讓賢哦!”
“權利的滋味一旦嘗試了又如何肯輕易放棄?”
左玉輕輕摩挲著天子給的龍飾,“這天下又不僅僅只是京畿。首輔門生故吏遍佈朝野,下面怕不是要從外面攻擊吧?”
“王德清也非等閒之輩。”
鍾琪道:“且忠於天子之人也不少。這事鬧到這一步,已非姬君一人之事。故,學生以為,咱們到這裡就差不多了。後面只要看聖人與王德清怎麼做,咱們在邊上配合就是。”
左玉點點頭,眼裡生出希翼,“希望次輔能挺住,若贏了,天下百姓的日子就能好過些了……”
第61章 娘,我是您的好大兒啊!……
天光微亮的時候,候四兒開啟店門,剛想擦擦店門,卻見門前泙河裡飄來了一抹紅色。
他愣了下 ,隨即似是意識到了什麼,猛地衝出去,衝到泙河圍欄邊,見河中一抹紅布漂浮,他忍不住顫了起來。想呼喊的嘴連連張了幾次,才終於喊了出來,“不好了!快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一聲驚叫,打破了黎明的寂靜。位於泙河邊的溥兒街早起做生意的人紛紛衝了出來,待看到那一抹鮮紅後,忍不住顫了起來,“這,這是多大的冤屈?竟穿一身紅跳河?!”
“還愣著做什麼?!快下去撈人!不然得晦氣死!”
“不可!這人一身紅,必有冤屈!沒有官府的浩然之氣加持如何能鎮得住這怨氣?!先報官,先報官!”
“對,對,對,報官,報官!啊,不好了,人要飄走了……”
晨光透過暗夜的雲霧灑落下來,落在河中那抹豔紅上,泛起了微光。泙河水流託著這抹紅色順流而下,很快便流到了街頭左家米糧鋪的位置。
從罅隙中灑落的陽光將暗夜的迷霧徹底驅散,那抹紅色在左家米鋪附近的碼頭與停泊的船撞了下,而後便不動了。
李恆帶著衙役很快出現在了碼頭。自古人命大於天,哪怕這些官老爺心裡不以為然,但一旦出現有人非正常死亡,官老爺必是要到場檢視的。
一番忙活後,天色已大亮,而人也被打撈了出來。
這是一個有些年歲的女人。
近乎全白的頭髮配著一身紅,讓圍觀的百姓寒毛直豎。
一個老婦人是受了什麼冤屈?竟要跳河?
李恆上前,當將人看清楚後,臉色鉅變,身子竟不受控制地顫了起來!
他曾去趙衢家吃過幾次飯,自是認識他的老母親。而現在,這老婦人竟是投河了!
更讓他感到驚心的是,趙衢母親王氏身上穿的衣服前襟上居然還繡了字!
“害我者李恆、左玉、陸岺——趙衢母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