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 第30節(2 / 2)

小說:金屋囚 作者:丸子炒飯

鄭玉磬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但是那個人現在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才對。

聖上半掀了床帳,動作輕柔小心,面上雖說也憔悴了幾分,可是不掩關切:“音音,是身子哪裡難受,還是口渴了?”

他眼中關切殷殷,伸手想要去觸碰帳中的佳人,然而還沒等碰到她的面頰,鄭玉磬卻先一步將頭側了過去。

彷彿寒冬臘月,有人直直潑了他一盆冰水。

“聖上怎麼在這裡?”鄭玉磬沙啞著嗓子問道:“您是天子,這裡汙穢太重,您不該在這裡待著的。”

第37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這是什麼話!”

聖上從未吃過這樣的閉門羹, 但是瞧著鄭玉磬如今這副可憐的模樣卻又說不出來什麼責備的話,到底是為他生兒育女遭罪的人,嘆了口氣,還是軟下心腸同她好言好語。

“音音, 我們是夫妻, 你這樣說豈不是生分了?”聖上端了一盞溫水, 柔聲問道:“現在能不能嚥下去水, 還是朕再給你用巾帕蘸溼了餵你一點?”

他伺候鄭玉磬也不是頭一回了,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反而愈發嫻熟起來,儘量叫她舒服些:“你這回受了大罪,朕瞧著也難受, 別說產房汙穢,便是朕替你生的心思都有。”

“不敢,”鄭玉磬喝了聖上渡過來的水,卻並未順著聖上的心意轉頭,只是疼勁上來,淚水順著眼尾滑下:“聖上不是說要我好好反省麼,想清楚了再去見您, 省得您生氣之下賜死宮裡的人。”

聖上想起自己威脅她的話,其實這種話在道觀的時候他也說過,然而那個時候他除卻強求, 多數時候還是展現自己作為尋常人的一面給鄭玉磬, 也不曾叫她怎麼認真行過禮、受過別人的禮。

但是她入宮之後, 他教會她的是宮闈的森嚴與人命的輕賤,自己作為天子,什麼都可以得到, 也同樣可以輕易地捨棄,並不會像尋常夫妻吵架那般,過去就過去了。

惹怒了他,是真的會有性命之憂。

聖上嘆了口氣道:“以後內廷都是你來管,音音要處置誰都成,朕再也不插半句嘴了。”

“您說得對,我現在醜陋,當然比不上那些年輕貌美的嬪妃,”鄭玉磬閉上了眼睛,“色衰而愛馳,畢竟是天下女子都逃不過的。”

她說起話來費力極了,卻還要去拽被子來矇住自己的面容,叫聖上心底酸澀難言,早知道會如此,那些傷人的話他一個字也不會說,但天子一言九鼎,說出去的話再也收不回來了。

“你哪裡醜了?”聖上捉過鄭玉磬的手,怕她動起來又難受,在那纖纖柔荑上落下一吻,“在朕看來,音音永遠都是最漂亮的小姑娘,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她的頭髮被宮人半挽了,顯得不那麼狼狽,面上的疲憊憔悴卻無法遮掩,可即便是這樣,在他眼裡也是美的。

“要說老也該是朕老了,”聖上叫她來細撫自己眼角逐漸萌芽的細細紋路,他今日心力交瘁,覺出比平日天子威嚴不一樣的滄桑:“朕轉年也要四十了,四十不惑,先賢說的倒也明白。”

鄭玉磬很少去注意聖上的容貌,畢竟他作為天子,別說是這般眉目英挺、鼻若懸膽,就算是獐頭鼠目,有了光環加持,照樣有無數女子傾心。

聖上略帶薄繭的手掌牽引她從額間開始丈量每一寸肌膚,有別於評判少年美貌的精緻,聖上的五官更深邃些,因此看向人的時候格外有壓迫感,自然當那雙不怒自威的眼眸含有脈脈溫情的時候,也就顯出與平日不同的魅力。

歲月薄待女子,但是對於君主而言,除卻賦予他那幾條來自閱歷的淺細紋路,卻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從戰場上下來的男子經歷了硝煙與歲月的洗禮,像是經歷了沉澱的綠蟻酒,撇去了輕浮的雜物,只剩下醇厚的香氣。

這樣的人,無論他是不是君主,身邊總少不了女子的追逐,但是這種賞心悅目對於鄭玉磬而言,也不過是侍寢的時候能說服自己一些,好歹心裡面過得去,不至於厭惡之色溢於言表。

“聖上便是年紀再大上十歲,也不會缺少女郎喜歡,”鄭玉磬想要將手抽回來,“我如今累得不成,您去尋旁人便好。”

這便是那陣氣還沒過去的意思了。

“是朕口不擇言,你少動些,仔細牽扯到傷口,”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帳中的女子現在根本沒有力氣反抗,他要注意的反而是別牽扯到了她旁的筋絡,叫下面跟著疼,“朕知道音音不喜歡她們,是朕錯了,以後再也不往承歡殿去了。”

聖上認錯認得太痛快,叫鄭玉磬都有些吃驚,但是聖上若是當真獨寵,她反而覺得難辦了。

不過想一想,她簡直是杞人憂天,聖上並不是那種會為了一人駐足的男子,因此這話聽聽便也罷了。

聖上見鄭玉磬閉著眼不說話,開始以為是她又想睡了,後來才覺察出來似乎有些不對,輕聲問道:“音音?”

“我不用聖人為了我而委屈自己,您這麼委屈,以後口上不說,心裡也會怨恨我,”鄭玉磬稍有些倦怠,開口道:“這樣是求親反遠,我知道的。”

她如今正是最得皇帝憐愛的時候,聖上什麼話都說得出來,雖說生死之際的事情叫她有些意外,但是若要聖上一直獨寵她,起初還好,越到後面反而越容易生出逆反的心思。

這樣的好時機,不拿來多爭取一些更實際一點的好處,反而用來爭風吃醋,實在是有些浪費了。

“朕何時將心放在她們身上過,若不是你身子實在不好,朕哪裡捨得去別人那裡將就?”

聖上知道後宮女子皆有獨佔的心思,她忽然肯退步,倒不是真正變賢惠了,大約是有些心灰意懶的意味,“早產是多麼兇險的事情,音音怎麼不遣人到紫宸殿來尋朕這個夫君,反而去求了不相干的人?”

他想著當時錦樂宮的慌亂與惠妃、麗妃的不經心,稍微頓了頓,“朕同你說過多少次,紫宸殿從不留人過夜,有什麼要緊的事一定要立刻來尋朕,便是御書房也可叫甯越去闖,朕一定會來,音音都當做了耳旁風,反倒是一兩句氣話便入了心。”

她以為惠妃和麗妃會是什麼好人嗎,那是巴不得她和孩子一道去死的人,好為她們的兒子在東宮路上剔除一塊絆腳石,她寧可去尋這些人,也沒有來找他的意思。

“我見紅好些回了,聖人本就在同我生氣,萬一不是,豈不是要叫人以為我矯情,您把甯越殺了,反倒是我的罪孽。”

鄭玉磬慘淡一笑:“惠妃她們才是內廷主事的人,這樣的事情不敢勞動陛下,少不得煩勞她們兩位了……死也就死了,我本來就是個罪人,上天也覺得我不該再活下去。”

“就是上天有懲罰也全在朕躬,你有什麼罪?”

聖上不忍再聽她這般有氣無力地說下去,也不敢再聽下去,只能緩和了些神色,說起孩子時放軟了聲音:“你只有功勞,給朕生了個皇子,音音,朕從未這樣高興過。”

他語中滿是歡喜,這個孩子剛出生的時候自己實在是滿心疲憊,連高興都沒有力氣高興,可是稍微歇一歇,再見到那個叫他同鄭玉磬受罪受折磨的孩子,那種久違的喜悅又叫人覺得為了這個小冤家當真是什麼都值得。

這個孩子已經是他第十個皇子了,按理來說,他是不會有太多觸動的,作為君主,他已經有了足夠多的皇子去慢慢篩選,瞧哪一個可以去繼承江山。

孝慈皇后從不阻礙哪個皇子的降生,因為她也明白,天底下便沒有哪位君主能真的散盡六宮,長長久久地守著一個人過,只同一個人生兒育女,龍未必就能生出龍來,那樣的例子大多下場淒涼,不是被移出太廟,就是君死有疑,她寧可丈夫妾室多些,也不願意將來當真把天下交給一個廢物,自己死後還不能安享哀榮。

很可惜的是,這樣的真理偏偏就在她身上驗證了一回,天底下最尊貴的夫妻費盡心思來培養太子,最終東宮還是因為失德無能、謀反作亂被廢了。

然而他與音音的孩子懷上的那些日子正是他與鄭玉磬矛盾不可調和的當口,但是等到她有了兩人共同的血脈之後無論是他還是音音,才漸漸能放下世俗的桎梏,過著神仙眷侶般的日子,親暱無間。

古人說四十不惑,也只有年近四十,他才真真正正清楚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想要些什麼,有那麼一刻,聖上也很是後悔自己會對孝慈皇后許下那樣的承諾。

那個時候他除卻痛惜妻子早亡,也覺得沒人能比孝慈這個皇后做得更好,再立一個自己反而束手束腳,因此索性早早斬斷了旁人的心思,不許嬪妃覬覦那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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