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書才可在此付款?”
我淡然一指告示牌。
他把書放我櫃檯一旁:
“這書我暫不要。”
我收好,沒關係。目送他離去——我恨自己不破格。但紀伊國屋有紀律。而我只好由他離去。我亦太冷淡。
一直忙至八時五十分。
櫃檯前仍有人龍。匆匆結算。最後一位,遞上三本。
我欲照射價目條碼,見這三本,分別是:
《豔色浮世繪幕末篇》
《浮世繪之魅惑》
《春意圖冊》
他問:
“哪一本比較好看?請由紀子小姐指教。我不大曉得。”
又是這頑皮的今井勇行。
他大概徜徉良久,又窺看我名牌。我不答。臉發燒。
他手指打圈,隨便挑了一本。皆是男女秘戲,且無遮掩塗黑。我板著臉:
“謝謝,四千一百二十圓。”
他強調:
“為了在六號櫃檯付款,才買‘藝術書’!”
巖本正博過來護我。問是何事?
他只好道:
“再見。”
“喂,”我喊住,“不要勉強自己買貴价的畫冊。”
“知道!”他道,“明白!”
及後三天,無影無蹤。
太聽話。不買書,人也不來。
正博關心我:
“由紀子,你功課忙嗎?看來很累。”
又送我一個蘋果。我沒有吃,擱在揹包。它上面有陽光照曬不到的“福”字影。
又過二天,又過五天……
某夜,書店九時閉店,我們收拾一切,九時半下班。在一出口,見今井勇行。
他忙問:
“星期三書店不營業嗎?昨晚我來見關上門。”
“是。每月第三個星期三是定休日。”
“好,”他點頭,“我可與同事對調,選星期三定休,跟你配合。”
“為什麼?”
“請當我女友,同我交往,好嗎?”他不容我考慮,“拜託你了由紀子小姐?”
這個出口,正在“地藏橫丁”。供北向地藏尊。我們路過,有人拍手禱告。
高懸並列的紙燈籠,發出紅光。
我們由盡處往前走。此是大阪最短的一條橫丁。
回想起來,真是天意茫茫。
冥冥中皆有註定,不可逃避。
勇行領我到他同住室友屋良克也工作處,是元祿迴壽司店。勇行喜不自勝,目的是把我介紹給他朋友知悉。很驕傲:
“這是你們提過的,在紀伊國屋的早川由紀子。她是我女友。”
屋良克也有羨慕神情。我亦很驕傲。
勇行無特殊口味,能吃,連盡十五皿。我要了心愛的雲丹,及貝割大根,即大根尚未成長,把苗摘下。微辛。
離開阪急東通商店街,到“大東洋”彈子房玩了一陣,又逛了一陣。最後在電車站依依分手。不用他送。我需要時間在回程中想一想。
在十二時半,回家以後,即接到他的問候電話。又談了約一小時。幸好媽媽已酣睡。
我知我遭殃!
深秋一個星期四。我自課室外望,天上起了鱗雲。又似鯖魚背上斑點。我正做著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