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時是萬萬不肯信的,可當李軒的言辭一一道出。老者看司馬天元的眸中,也漸漸現出了痛心之意。
“也就是說,當夜確係司馬天元偽裝林嫂身份,趁雷雲離開法壇之際進入,埋設炸藥與神火符?李軒,你可將他犯案的前後經過,都給我詳細說清楚!”
“下官領命!”
李軒朝伏魔總管躬身一拜,然後環視著在場眾人:“司馬校尉籌劃劫獄,並非是臨時起意,而是在一個半月前,血無涯被關押之後不久就已開始籌備。從那個時候起,司馬校尉就已經有意識的抓博蛇妖入獄,從總庫套取硫磺。在案發之前三天,司馬天元與那位林嫂就已製作好了火藥與神火符,其中一部分,已在九月十七日送至頂層。
可這裡必須一提的是,在這位最初的籌劃中,並未想過利用下水道,而是準備在‘鎮魂柱’與法陣失效之後,直接打通第三層的外壁。他為此特意將一隻九重樓境的‘穿山魔’移到了三層,而在‘穿山魔’監牢旁,本就有一隻同樣九重樓境的惡靈‘散靈童子’,前者有穿山碎石之能,後者有散靈之力,可以將外壁中那些防護符文中蘊藏的靈力化為烏有。”
李軒說到這裡,又從袖中那出了一張宣紙:“這是司馬校尉親自簽發的調令,將原本位於三十二層的‘穿山魔’,以協助調查一樁案件為由,將之調到鎮妖塔第三層。可由於仇副堂主臨時起意,將血無涯等人關押入黑水牢,這位司馬校尉不得不臨時改變了計劃。
可對司馬校尉來說,這非但不是壞事,反倒是絕佳的利好。妖魔惡靈皆不可控,而相較於血無涯等人所在的樓層,黑水牢可供他們利用的高手更多,也更加強大。司馬校尉也可進一步擺脫嫌疑。”
“而在案發之刻,司馬天元扮裝成林嫂的模樣進入鎮妖塔,先以預先製作好的信箋調開雷雲,然後趁著送餐之際,將火藥送入底層。之後他便返回到地下一層,在爆炸發生之後,為神慧與血無涯等人解開鎮元釘,並親自為他們打通水道,將神慧等人送走。”
李軒再次轉過頭,看向了司馬天元:“司馬校尉,不知我說的可對?”
司馬天元看李軒的目光也很複雜,他定定的看了李軒良久,隨後不答反問:“你是從什麼時候懷疑我的?”
“就在那次遇襲之後!”
李軒面無表情,眼神淡然的回應:“我的神魄要較常人強大,也敏感得多。在當時就感應到校尉大人你對我含有殺機,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意識到自己可能陷入到了誤區。如果我沒猜錯,那日你現身,原本是欲助那些刺客將我殺死。只是因我的神夔雷音出乎你們的意料,不得不臨時改弦更張?”
當日的他,確實感應到了些許異常。
可李軒之所以會懷疑司馬天元,卻是因紅衣女鬼。當時紅衣已經自鼎中現形,散出了無數的血絲與飄帶。
這很奇怪,當時就局面來看,李軒等人已經轉危為安,及時趕到的司馬天元,則是讓他們更增籌碼。
可紅衣還是從鼎中現行,面朝司馬天元的方向開啟了戰鬥姿態。
唯一的理由,就是受司馬天元的殺意所逼,
“還有在城東轎子山的那場圍剿,之所以功敗垂成,固然是因我們六道司的力量。可你司馬天元,也有通風報信之嫌。按照王中郎將的安排,原本是用不著你孤身一人直闖彌勒教那些邪修的腹心之地。”
目盲老者聽到了,面上已經充斥著悲意與沉痛:“天元,我想知道,這究竟是否真的,又是為何?”
“為何?總管這個問題豈非是笑話?”
司馬天元一聲冷笑,他將頭顱一揚,顯露出了昂揚之態:“這堂堂大晉,將人當成畜生一樣對待,不給一點餘地,還能指望這些畜生一樣的人不反抗麼?”
“可你明明已經不是賤民了,你的父親司馬通玄對你那麼疼愛,甚至不惜動用人情毀去應天府戶曹,篡改了關於你的檔案。要不是南京戶部留了底,我都險些查不到。”
這是樂芊芊,她話才說出口,就在周圍人等的注目下羞紅了臉。
可在之前查案的過程中,樂芊芊也確實積累了太多的疑問,不吐不快。
“我的父母確實對我恩重如山!”司馬天元也詫異的斜眼看了樂芊芊一眼,然後淒涼一笑:“可就如李軒所說的,我記憶極好,記得四歲之前發生的一切。
那時我生父生母都已死,一人煢煢獨立,孤苦伶仃,彷彿活在地獄。便是那些乞丐,都活得比我好些。全靠同為賤籍賤戶的同族幫襯,才沒有餓死街頭。那苦的滋味,如入骨髓,讓我沒齒難忘。
我自然可以繼續做我的司馬天元,伏魔校尉,甚至是未來的伏魔中郎將。可有些事,有些人,不是想放就放得下的啊姑娘!我便只享受我的榮華富貴,然後就看著他們繼續沉淪深淵,子子孫孫都不得超脫?
我可以用自己的薪俸,在南京救助一些人,可整個南直隸,整個大江南北,又有多少賤民子弟,在經歷我四歲之前的境地。做人,不能忘本!”
樂芊芊不由一陣啞然無言,李軒則是眼神一黯,面色清冷,
此時的仇千秋,已經一個踏步來到了司馬天元的身前:“笑話!你說的不能忘本,就是與邪修為伍,禍亂南京?那血無涯炮製將軍山血祭案,使九姓漁民數百位童子身死魂滅,神慧以彌勒教義蠱惑人心,不知使多少人家破人亡?其餘被你縱走的邪修,無論哪一個,都是血案累累。”
他看著司馬天元,雙手中凝聚絕滅之力:“你是要束手就擒,還是要讓我出手?”
“你說得對,我司馬天元確是罪大惡極的。”
司馬天元竟無懼無畏,毫不相讓的與仇千秋對視著:“我想要的一切,直中不能取,就只能魔中求!我想這天要壓我,我便掀開這天!地要縛我,那我便踏破這地。人不能容我,我便與魔為伍。”
“痴狂!”仇千秋的眼中閃現過些許冷意,然後抬手之間,這大廳內就已風雲變幻,兩條如龍一樣的黑色火焰,一左一右的攝向了司馬天元。
而此時那司馬天元的周身,則已縈繞著一層黑氣,竟將那些含韻絕滅之力的黑色火焰,逼在一丈之外。同時一條條黑色的絲線,在他周身蔓延,一身氣勢,狂烈如魔!
“在我心願未了之前,想讓我束手就擒,絕不可能!”
立在李軒身側的羅煙,頓時將她的眼微微一張:“他突破第四門,進入十重樓境了。”
第232章 禍害遺千年
“是吞天換日大法!”
薛雲柔的語中有著幾分佩服,可面色卻很平靜:“換在其它地方,說不定還真有可能給他逃了,可這裡是——”
此時那兩條黑炎巨龍,驀然在氣勁爆破中撕開了那司馬天元的重重罡氣。
仇千秋掌握的絕滅之力,竟然化作絲絲縷縷,潛藏於那黑炎巨龍當中,無孔不入的穿襲進去。明明是哪怕頭髮絲大小的一縷,就可毀滅百丈方圓的力量,卻在仇千秋駕馭掌控下無比馴服,未曾波及周圍一絲半毫。
甚至司馬天元周身溢位的強大罡勁,也被他強行鎮壓住。那恐怖的破壞力,只及周邊三尺。
“吞天換日又怎樣?”仇千秋眼神睥睨,氣度雍容:“在這鎮妖塔內,即便天位高人,也難從我掌下逃脫,你這頑抗何益?”
“我怎就頑抗不得?”司馬天元哈哈大笑:“我現在是魔啊!天不可抗,那就向它低頭嗎?低頭的話,那我算什麼魔?還造得什麼反?”
此時他的周身,現出了無數的幻影。這是司馬天元的身體正在方寸之間疾速的挪移變幻,在努力擺脫著那兩條黑炎巨龍。
他明明不擅長遁法,可這個時候,哪怕薛雲柔這樣的第三門,只能望見一片重影,無法洞見司馬天元的真身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