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紀吩咐闔府上下加快做好接鑾駕的準備，懿安皇后很有可能會近日便要回府。林氏夫人陪同他親自查驗內外各處，有一處不及時便立時一通當面訓斥。
林氏夫人是舊年才被封誥的老人.所謂老人也是指跟在府裡時間長，其實實際年齡也才三十出頭，張寶珠自然也是見過的。
富貴後，老張納入不少妾氏，非富即貴。她卻是五歲入的家門，也算是早前患難與共的原配近婢。兢兢業業幾十年，方今才夠得享封祿。
“玉珠兒處，可要明說？”夫人在問他。
“暫時不講，待娘娘允下，再告之也不晚。”
雖然是自己的大女兒，可內外老張都透著無比的遵從。懿安皇后的聲望在新舊交接之際，尤其在欽定魏逆案之後，達到了頂峰。
“那…，若是娘娘不允呢？”
“不允便作罷。再在勳貴間為她尋戶好人家，到時論嫁也不為遲。”
“哦。我琢磨再三，十年間，娘娘才只難得回一趟，府上還需得再充分些。”
“當是如此啦。還有些時日，各處需用心再多看幾遍。”
夫人打小帶過一段張嫣，親眼瞅她出落成一位天人。可是小女兒乃是親生骨肉，才虛齡十四，老爺就謀劃著讓她進宮，怎不叫人心疼。
“董府的老夫人前日過府敘話講，路上得遇兩位異人。”
林氏就這點好，不光裡裡外外打理著，一有空如論大小事情都會統統報與張國紀。從無有半點的隱瞞.
“哦。是嗎，哎呀…管家。”
“老爺。”
“那個渺目道長一夥人安置在那裡?”
“尚未入府，小的已經派了犬子守在他那處，隨時等候老爺的傳話。”
“這麼點事都辦不好，明日帶我的名帖再跑一趟。”
“是，老爺。”
張惠手上事多，躬身自去了.
“董老夫人講，兩位異人，一個岐黃之術號稱冠絕天下，幾年前也曾入宮替皇上診治過。另一個力大無比，手中一柄長槍更是神物。”
其實作為太康伯理事的家人，歷年林氏少不得與貴戚的家眷有一番接觸。貴戚的內宅什麼樣的人都有，對她不嗤之以鼻有之，啊咦奉承之輩也有。
“說的可不就是渺目真人嘛，來日便請了來。”
“對呀。老爺在外頭也是聽聞的”。
“還有一位呢?”
“就是他新近出山的師弟，在鄉間多有善舉，兼之習武知兵。人說單手舉得動沃車水磨，端是了得。”
“道聽途說罷了。”
這件小事本不需他掛心的，偏偏還真有人不識抬舉。
低頭的黃衝緩慢地走著，他剛從西沿城牆回來。
都說京城的道路平整而寬敞，但在他眼裡遠過髒、亂、差的評判標準。
失望的不止是僅僅幾條管道之外的路，而是整個的世界。
入京一個多月，他才真正體味到世道涼漠和民不聊生這兩詞是如何造出來的。剛才外牆根臭的死屍，對他視覺和嗅覺上的衝擊夠得上震撼。
現在的一切，已經足夠他重新整理以前所以為的世界觀。
成摞堆積的屍體，還有麻木湧來的難民，以及在打賭議論那個先倒的兵丁。
是末世了。
他曉得自己的判斷莫得錯，承認或不承認都無關緊要。
所以，回來後呆在院門前默立了許久。想著從明天開始不再出去，入京營從武的心思也已經淡得差不多了，他要重新打算。
“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