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空罐子,駝背從鎮虜營山洞外順來的,將龍夕生生嚇得溼了褲襠。
“下面的人聽著,朱帥有令。因韃子奸細歷來無孔不入,你等入城時必須左右有人佐證,所屬營隊還需有人認得。聽明白沒有?”
“什麼意思?”
“要證明,要查人,怕有奸細混在我們當中。”
“查他奶奶個腿。”
下面人議論紛紛,但要進城,也只得接受。
宣鎮官員空閒時也偶然會議論護天營,議論黃衝與朱驥兩人。就像他們普遍所講的,黃衝是個走時運的一介莽夫,朱驥則是個替他四處兜漏的實幹之人。
很令人羨慕及被人稱道的一對搭配,宣鎮兵道科上司每申斥下屬之間不合時,常拿兩人出來標榜。
按照規定倪守備在黃衝入城後必須到其帳下聽令,可黃衝是違規出擊(至少兵部沒有下文認可)。其所進行的跨守區作戰合法性存在質疑。
怎麼辦呢?官場上的彎彎道兒多,倪守備先以城守身份進行名義上的慰問,保證自己進退有據先。
“朱帥,聽說大帥已回,末將求見,卻怎地不見答覆?”
帳外上百血呼拉絲的禿瓢腦袋並沒有嚇著他,邊隘守軍與關外人衝突不斷,獵取對方人腦殼當軍功常見,這麼多貨真價實建奴髻的腦袋,不常見!
“大帥等人日夜奔襲,方才吃飯後已在歇息,還望見諒。”
“不敢不敢。只是那些商賈所送勞軍的東西,不知該找何人簽收?”
“不礙事,我營中此等瑣事皆由朱某來辦,儘管放心。”
朱驥也很忙,但這類外聯的事務,如果王晚亭不插手,一應都是歸他的。即使是插手,最終還是要轉到他這裡,而黃衝對糧秣物資等雜項事,能知道個大概,已算是關注。
同人不同命,他真沒什麼好說的。
“有勞朱帥了。尚有一事,總兵大人著我部明天出關核查戰場,府鎮監視王公公又恰好明日駕臨。這孰先孰後?還需請教。”
“護天營雖臨時協守開平衛,但與宣鎮兵道並無錄屬。”
後面的話朱驥不願多說。
王坤前來,擺明是探視黃衝,對護天營也很重要,最起碼物資補充這塊尚需藉助這種關係。楊國柱的小心思使的正是時候,估計黃衝聽說此事,一定會乘機向兵部申調回密雲,他又怕得哪個?
孰重孰輕?哼,傻子或故意裝傻的人才會這麼問。
訊息傳遞得很快,太子城之戰的上報已由兵部轉至內閣。在王坤未踏入金家莊堡之前,皇帝已經在御覽這份不同尋常的參報。
兵部參報先對黃衝出兵時間提出存疑。
大前天即初六兵部收到行文,朱驥已攜隊沿牆南下。初七,兵部批覆後並轉呈內閣。初八,內閣加附意見,轉呈皇帝。然而初八凌晨黃衝突襲太子城,並且朱驥初六出的關。
此戰大捷兵部未置疑,對虜獲斬數量也比較認可,題文中更未提及獎懲。
之所以稱之為不同尋常,乃是內閣輔周延儒的批註,八個字是他參黃衝的中心‘擅自啟戰,雖勝尤敗。’就是擺明了要參他一本,圖省事,沒有另起奏章罷了。
“輔大人在嘉定伯的戲樓說了些過分的話。”
曹化淳就這麼解釋給主子聽的,具體什麼話也不用多說,以主子的聰明勁,怎會不曉得周延儒與周奎一家的關係,多說無益。
“僕人聽說是因黃衝與王坤走得近,而輔大人當日得陛下恩賜,見著過王坤那份彈劾奏章。”
自認對周延儒已經夠容忍了,但這回朱由檢不由的臉色陰沉。
向兩人問的是,輔大人為何要參邊關建功的主帥。也就是隨口一問,結果,自己兩個近從,一個點出國丈周奎,說明輔與外戚有勾連。另一個則指證周延儒表面對王坤前番彈劾不予計較,現在想秋後算賬,捎帶腳把黃衝的大捷說成雖勝尤敗。
“依朕看,他這個輔不做也罷。”
臉色不好的朱由檢說了句決定性的話,也等於宣告溫、周之爭出了最後的結果。
“陛下,雖然輔大人言辭略有誇大,但黃衝確實存在擅自帶兵出關的過錯。”
“過錯是有過錯。但伴伴卻不知曉,昨日送抵的兵部呈文中已有黃衝預先的伏筆。言及出兵太子城貴在奇襲,故請兵部給予時間上的機動。”
“陛下,僕臣以為,兵部批覆准予了時限寬容,那也是指出兵後的事。”
曹化淳現在掛京營的職位,對軍令自然也都明白,對黃衝該負的責任也不偏不倚指將出來。
“你說說。”
一心要構建出喜怒不形於色形象的朱由檢,和顏悅色地問王承恩,渾然忘記剛剛自己才沉過臉。只記得這條線是老王在負責,問題當然也就擺在老王面前。
“僕人以為,護天營在沿牆演練,暫駐獨石關乃權宜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