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的大帳內奢華無比,裡頭的陳設絢麗而豐富。
“稟報王爺,樂安侯那邊緊急請見。”
“吵什麼吵?”
一隻繡鞋如一隻撲稜稜飛翔的鳥兒,準確無誤地把溫言細語喊話者的帽子打歪。類似於皇宮詹事府,每座王府內都設有起居舍人分管藩王的各項內務。而只要是一涉及到內務,莫名其妙的古怪事就特別多。
“王爺。”
當起居舍人叫喚出第二遍的時候,另一隻鞋子也飛將出來,紗帳裡的哼唧聲終於停了。先伸出的光腳丫踩在了暖和的地毯上,慢吞吞地,只著肚兜的朱識鋐晃動一身白花花的肥肉,極端不滿地坐在了床沿。
“天寒地凍、三更半夜的,孤才上床多久呀?你們一個個都死沒了良心啊。”
“為天下蒼生,王爺您多擔待些。”
無奈之極的抱怨聲中,日漸消瘦的朱識鋐果是副堪憐模樣。隨即有幾雙手伸過來,套襪子的套襪子,攬頭的攬頭,帳子裡的人則從後背將中衣給他先披上了。
“啞巴了?到底說了什麼事沒有?”
“來人方才手有緊急軍情,北邊的蒙兀兒好像大軍南下了。須請王爺過隔壁去緊急磋商。”
“啊~。”
驚叫聲把替他扯褲子的嚇一哆嗦。
朱識鋐急了!別看裡裡外外的奴僕跟前個頂個講得好聽,那是因他騷情並好面子。啥割肉喂鷹、捨身飼虎,一面替朝廷安撫住桀驁難馴樂安侯,一面還替他把扶各項大事要情。同樣騷情的奴僕下人的口中,他成了個不折不扣的聖人。可實際呢?他就是個糧草督運官。說是請見,事實是召見,緊急召見。
“快些快些,一幫子的蠢女人。”
王府蠢女人中有個顏氏最是得寵,可惜沒有跟隨而來,而是在家裡幫他看孩子。最近王府事務繁多,這位嚴氏王妃還是個識字懂做事的,蠢蠢欲動要出面打理一些事務,肅王覺得可以讓她試試。
“是天上要下刀子下來還是黃河水馬上倒流?半夜三更的,孤瘦得脫形你們還是不放過。”
“噓~,快進來。”
兩堆卷宗堆間朱倬紘埋其中,急切地翻找什麼。黃衝崛起大屁股,在地圖上爬來爬去,抓耳饒腮的模樣十足像只大馬猴。
隨從將各處的燈芯剪過,張成已經帶人捧來了燭塔,一時把整個帳內照得是燈火通明。
“蘇里唐,就是蒙兀兒設在哈密的總督,已經出動。”
“來了豈不更好,省得大老遠趟過沙漠打。怎麼?西、南兩面人馬還沒到?”
“你先看看,先看看。其他的等下再說。”朱倬紘頭也不抬舉起本小本子。
情報、資料,包括小本本都是柳伍連線叫人送來的。現在他的商隊已經轉向吐魯番,打算在那邊完成最終的交易並收集更多的有用資訊回來。
“不明白,看不明白。”
“再看這張。”黃衝從腰間抽出卷小紙,遞給他。
“這麼遠過來他們能就近得到補給嗎?而且慌慌張張的,難道還不知道這邊都打得差不多結束了?”
“有可能。對,你說的補給現在也他們的軟肋。好。”
“還有還有,彈丸、火銃都不同,他們的大。”
“越大要運的東西就越多越沉,好樣的。你繼續。”
一個端著盤油燈在輿圖上團團轉,一個6續一目十行地瀏覽新送的密件,這兩人倒是配合默契。把個肅王卻瞧皺了眉。
“五萬人馬,他們哪來的那麼多人?”
“哄鬼的,自己給自己壯膽。真正參戰的不到兩萬,其他不是運輸的百姓就是虛數。”
“不可輕敵。裝備火槍、火炮身披鍊甲的軍隊,孤怎麼看也覺得不似弱旅。”
“打一下就知道誰弱誰強了,這回老子終於可以揮動萬數的軍馬,堂堂正正地在這塞外之地瀉瀉火。”
“有信心就好,省得那些土官老講你只會乘勢打劫。瀉火?喲,說起老子剛才…。”
“找到啦,找到啦。記著呢,十月初四,雪。西番步卒五千入。”
“不對不對,這是之前西邊調來的,某早見過,看看後面,是不是三千前鋒。”
著急的傢伙擠到了桌子前,肅王給回了紙卷也湊過來。
“…,是三千,沒錯。”那封密信被舉起,肅王的舍人連忙移近了燭臺,張成則和幾個人在燈樹後豎立起了一面大鏡子。“莫錯莫錯,夏日高勒將要面對的就是他們,這支為數五千的人馬。”
“怎麼辦?”三顆腦袋急急如雞啄米般,探在地下的輿圖上。
“三天,肆旅和壹旅需要三天。”只有黃衝一人在用尺量著,邊比劃邊嘟囔,另兩個則瞅過一陣直身後仰,並抱起了手。只要黃衝沒擾頭,他們曉得情況不算糟糕,“3旅已經五天前就結束了沙州城的戰役,回撥…回撥的話只需一天半。”
“那有何好擔心的,只要慶生那崽子能趕到,蒙兀兒人的前鋒鐵定全滅。”
胖子肅王看得最多的就是3旅的戰報,列無敗績,殺人賊狠,要東西也賊狠!
“來人,傳令連夜拔營,想原定地點加快趕路。”
角尺被擺回桌,黃衝像逃難的難民一樣,自個兒動手開始卷他的寶貝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