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敲了三下,打更人打著哈欠在街道上走動,手裡的燈籠隨著他的走動微微搖晃,一點一點的燭火漸漸遠去。
夜色下的山西路看起來與長安、金陵這些地方差別沒有那麼大了。
躲在暗處,真正的模樣遠沒有白日裡看的那般清楚。
不管是城池還是人。
張解站在屋頂看向客棧三樓一間屋中。
昏黃的燭光將人影拉的老長,那人影在左右走動,只看身影,便有種說不清的焦慮撲面而來。
是那個白日裡笑容和氣的客棧老闆。
三更半夜的,不睡覺,卻獨自在屋裡走動?
是為生意愁嗎?不,客棧生意是整個山西路為數不多的幾門不錯的營生之一,這座客棧又是城裡最大的客棧,但凡商隊,只要途徑山西路必然會在這座客棧裡住下。
張解輕笑了一聲也不知什麼事竟然叫老闆急的三更半夜睡不著覺。
一道人影出現在了客棧的屋頂之上,黑衣蒙面,典型的夜行刺客打扮,張解挑了挑眉。
蒙面的黑衣刺客似乎在此時察覺到了什麼一般,抬頭往這裡看來。
插在屋頂的旗幡被夜風吹得獵獵鼓風,出細碎的聲響。
是風。
刺客鬆了口氣,貓腰一個起落消失在屋頂之後。
張解從旗幡後閃身而出,沒有跟上去,依舊看向對面。
這個屋頂的視野極好,能清晰的看到對面那一排客棧裡的情形。
來回走動的客棧老闆影子突然不動了,而後下一刻,一道人影出現在了他的對面。
張解站在屋頂默默的看著那兩道人影,忽地笑了。
難怪她常道一件事只要做了就一定會留下證據。眼下對面客棧中那件原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不就清晰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們說的什麼他並不需要聽的很清楚,一個身著夜行衣蒙面的刺客,三更半夜不睡的客棧老闆,兩人會面。
接下來他們要做的事就很清楚了。
老闆下指令,刺客動手。
他們要殺一個人,而且很快就要動手,在天亮之前。
這樣的訊息就足夠了。
張解閃身走入客棧,刺客還沒有走,若是要離開此地去別處殺人怕是來不及了,難道是要在客棧裡殺人?那是要殺誰?
他坦然的走在長廊裡,人有三急,哪怕他眼下的打扮是風塵女子,那也一樣是要起來出恭的,所以不必慌張。
長廊拐角的花竹屏風後閃出一道人影。
“哪個不長眼……”對面那人開口便喝罵了一聲,只一抬頭看到擋住自己的人頓時怔住了,而後喝罵頓時轉為欣喜,“姑娘,可還記得在下?沒想到這等時候還能遇見,你我真是天大的緣分啊!”
張解抬眸看向對面那個笑眯眯的男人,似乎是商隊裡的老爺,姓鄭,這幾日總是盯著自己看。
他皺了皺眉,看向那個笑眯眯的老爺,冷聲道“緣分?上茅房的緣分嗎?”
正歡喜搭訕的鄭老爺臉色一僵。
呃,夜半偶遇,確實是一件好事,只是這上茅房就……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待到後日他們就要走了,這一走,可能就再也見不到這個姑娘了,只一想,他便打定主意要珍惜這次的偶遇,即便是上茅房的緣分他也認了。
“姑娘,在下不是那個意思,在下……”話未說完,對面的姑娘卻忽地臉色大變,而後一把按住了他的肩頭。
鄭老爺激動不已這位姑娘竟主動……下一刻,便覺得不對勁,這姑娘手勁也委實太大了,只一把就把他按的向一邊倒去。
這一把直接將他摔了個四仰八叉,鄭老爺捂著摔得快裂開的屁股,張口叫道“姑……”
一聲娘還未說完,只覺身旁一道利風颳過,下一刻一支柳葉飛鏢便牢牢的釘在了自己的身旁。
看著這與自己不過咫尺距離的飛鏢,鄭老爺嚇出了一聲冷汗,還來不及反應,便見一柄大刀出現在了視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