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星光點點。
觥籌交錯間,大家都微染了醉意。
齊大人與眾皇子坐在主桌,說了些為官數十載的趣事,期間當然免不了對明德帝歌功頌德,幾位皇子但笑不語。看在齊大人張羅了一桌子好菜的份上,都耐心聽著。
紀小小腹誹:這明德帝也太狠了,四位皇子跟伴讀都是一樣的例銀。案子要辦,日子要過,皇子們在典選期間還不能接受母妃接濟。各個都吃衙署膳食吃得面如菜色,這齊大人一說要請大傢伙吃飯,紛紛表示沾了季珩和慕河的光。在席間還不忘調侃慕河,不若再進一步,把英雄救美的佳話坐實了,把這齊家二小姐娶回家。
女眷們不好拋頭露臉,都在內閣裡用膳。紀小小心想,幸好齊夏歌沒聽到,不然又不知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
紀小小生怕齊大人也生了這心思,忙擺手道“功業未建怎敢誤佳人。”
季珩嘴角噙笑,看她尷尬的樣子。
這一幕落在大皇子聿璋眼裡就是對二小姐無意,莫不是心裡裝著齊映雪,又想起齊映雪對他溫柔的莞爾一笑,內心煩悶地自己喝起來悶酒。
坐在一旁的邢驍納悶了,明明今日又破一案,怎的大皇子看起來十分鬱悶。搞不懂的他只管埋頭吃菜,衙署的膳食著實太難吃了,還有三日,他還是好好犒勞一下自己的胃吧!
因著這席為永定侯開,自是少不了灌他酒。齊大人、聿璋、應霽、邢驍、經濤、崔翰輪番勸酒,紀小小招架得來一時,也抵不過他們人多勢眾。開始季珩都幫她頂著,後來眾人不滿,哪有主角一口不喝,全叫別人幫著擋酒的。
紀小小無奈喝了兩杯,再連連道歉說自己實在不勝酒力,待醉了出醜,讓大家笑話了。眾人這才放過她,自去各自勸酒。
紀小小才喝兩杯,酒精的烈辣在她喉嚨裡灼燒著。她面色潮紅,看著一旁的季珩都有了重影。
胃裡波濤洶湧,她對季珩說道“季珩,我,我想吐。”
季珩喝了那麼多酒,臉色卻絲毫未變的樣子,“我扶你回去休息。”季珩說完便扶他起身對眾人道,“時辰也不早了,我扶慕河回去休息,你們慢慢吃。”
應霽醉眼朦朧,不滿道“老三,你別找藉口偷溜,讓壠侍衛扶他回去,你留在這。”
季珩不理應霽的話“二哥,我也困了,失陪。”
應霽雖直說“掃興”,但大家都知道季珩性子孤僻古怪,就都沒再說什麼。
雖是春夜,紀小小喝了兩杯酒,身子熱,出了一層薄汗,走回房間時涼風一吹,竟打了個寒噤。
季珩察覺到她的顫抖,以為她冷,將她摟緊了些。紀小小仰頭看他,他的影像重疊,這幾世的光影似乎在眼前流轉著。季珩此刻抱著她,近得能聽到他的心跳。
季珩看她走都走不好,快到廂房時見四下無人,乾脆把紀小小打橫抱起。
回到房間便把門隨手關上了。想點起燈來,紀小小卻像八爪魚似的纏住他。
他無奈,只能由她在身上掛著,艱難地伸手點亮燭火。
燈火昏黃,照在相擁的兩人身上,戀人似的相互依偎著。
季珩把燭臺移個方向,燭火便去照去烏木桌上的一角。
季珩想把紀小小扶到床上躺好,她卻像和他槓上了似的,死都不鬆手。
他只好由她屢教不改地手腳並用纏著,耐心倒一杯溫熱的茶水她解酒。
紀小小小貓似的就這他的手咕嘟咕嘟喝著,一杯不夠,嚷嚷著再來一杯。季珩無奈,只能再倒一杯。
平日裡已經越來越沒規矩了,這下喝醉了更是變本加厲,蹬鼻子上臉的,雖是無奈,可她提的要求季珩都一一答應。
紀小小看著近在咫尺的季珩的臉,每一世都要重來,她故意選與感情無關的任務也是因為這個,她不想一次次沉溺在與他的感情糾葛中。事實上,季珩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季珩,你忘了我。你忘記了。每次你都忘記。”紀小小說著胡話,委屈地哭了。
季珩不知她稀裡糊塗地說什麼,什麼忘記,什麼每次,只見她哭得稀里嘩啦,十分傷心的樣子。就像一隻被主人遺棄的貓,既揚著下巴驕傲地遠遠看你,又會因為害怕黑夜蜷縮到你的懷裡。那麼疏遠,那麼驕傲,那麼可憐。
季珩伸手為她擦了擦斷線的珠子般落下的眼淚,紀小小就著他的手蹭了蹭。她眼裡閃著瑩瑩淚光,委屈地看著他:“季珩,我好想你。”
季珩不知緣由,她似乎有他無法理解的過於濃烈的情感藏在心底,但他全然不知。
他是喜歡她的。也許從第一眼見她起,奼紫嫣紅處一位清麗少年迎風而立。後來陰差陽錯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他便再也無法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
他見過她的睿智果敢,見過她的倔強頑強,也見過她的執著堅韌,唯獨沒有見過此刻,她哭得傷心欲絕,彷彿他拋棄了她。
季珩雙手捧著她的臉,看著她胭脂暈染般的兩瓣嬌豔。他低頭溫柔碾著,又像不夠似的輕咬了一口。她皺眉,他便又輕柔輾轉。
她的眼淚被他的溫柔撫慰,她全身靠在季珩身上,柔若無骨。
直到被他弄得粉腮一片潮紅,紀小小才不滿地推拒他。
季珩嚐到她淺淺的酒香,混雜著淡淡的茶水清香,上癮似的怎麼也要不夠。
紀小小用了些力推他,嗔道:“你弄疼我了。”
季珩這才放過她,卻用深不見底的眼神看她,紀小小覺得幾世的記憶重疊,這一世,他第一次這樣看她。
她似乎看到了季珩眼裡燃起的一小簇火,亮烈耀目,幾乎要燒疼她了。
她難受地捂著頭,嚷嚷著頭疼。
季珩耐心哄著,用修長的手指給她輕柔地按著太陽穴:“慕河,你可真是大膽。我還沒這麼伺候過誰。”語氣裡非但沒有不滿,倒是快要滿溢的無可奈何的寵溺。
季珩這一聲“慕河”冷不丁地刺了紀小小一下,她不滿道:“叫我小小,我叫小小。”
季珩想來,也許這“小小”就是她的乳名。如她一樣,明明小小的,卻十分倔強堅韌。
“小小,好點了嗎?”季珩從善如流。
“好點了,季珩,你抱抱我。”紀小小拉下季珩的手,讓他環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