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本該離帳,卻遲遲沒有動作。許久,突然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
“夫人,奴錯了!”
婢女跪下時聲音很重,碰撞到膝蓋,即使有裙褲阻隔也會留下淤青。
漠夫人依舊閉著雙眼,似不聽不聞。
婢女咬著嘴唇,開始不停磕頭,直至額頭淤青,出現血痕。
“行了。”漠夫人終於出聲,睜眼看向婢女,道,“多久了?”
婢女額頭觸地,顫抖著聲音答道:“今歲夏末,公子瑫找上奴,說、說只要聽從他,就給奴金絹。”
“只有金絹?”漠夫人側過身,俯視跪在地上的婢女,“你是兄長送來給我,懂得用藥,這點東西就能讓你心動?”
婢女惶然地抬起頭,對上漠夫人的雙眼,心底防線終於崩潰。
“公子瑫承諾,會讓奴改變身份,不再做奴婢,做妾夫人。”
“這才對。”漠夫人沒有發怒,反而笑了,“他是不是還告訴你,等你生下一兒半女,會將我的嫁妝分你一份,給你的孩子封地良田?”
婢女汗如雨下,趴在地上抖如篩糠,嘴裡不停道:“奴錯了,奴真的知錯了!”
“行了。”漠夫人不耐煩再聽,打斷她的話,“同寢沒有?”
“有兩次。”婢女臉色蒼白,話出口時又變得漲紅。
“兩次啊。”漠夫人依舊沒發怒,雙手交疊,手指輕敲手背,沉吟片刻,道,“自今日起,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兩年,兩年內必須生下一個孩子。成功了,無論細瑫如何,我都會讓你成為他的妾,懂我的意思嗎?”
婢女倏地抬起頭,面上血色全無。
“夫人的意思是?”
“想活命就照我說的做。你在我身邊,你的家人還在漠國。”漠夫人垂下目光,看著新養的指甲,“你也可以告訴細瑫,我不阻攔。”
婢女顫抖著趴在地上,心知自己沒有第二種選擇。
“夫人,奴遵命,兩年之內一定生下孩兒!”
“下去吧。”
“諾。”
婢女退到帳外,漠夫人不禁嗤笑一聲。
人還真是複雜。
對其好,能毫不猶豫地背叛自己。不將其當成人看,卻變得老老實實。
她本該自己生下一個孩子,原本也有這個打算。可她實在不耐煩再應付公子瑫,甚至不想見他,見到就煩。
沒有恨,無愛哪來的恨。
只有厭煩,像是遇見厭惡的東西,不想再看第二眼。
郅玄的承諾讓她有了底氣,既然自己不會變成籠中鳥,想要日子過得好,公子瑫就不能掌控細地。
就算是繼室所出,公子瑫依然是嫡子,母親小幽氏健在,他日入朝,必然會擁有一定話語權。
既然郅玄庇護她,她理當給予回報。設法為日後消除隱患,對郅玄和公子顥都有好處。
事情不難,只要有了繼承人,不管是男是女,公子瑫就可以染病,也省得自己厭煩。庶子也無妨,養在自己身邊,向國君求一道恩旨,北安國氏族沒理由反對。再送氏族女,也要他們有那個臉!
漠夫人未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任何人,只在一步步籌劃進行。
待到趙顥派人前來,送給她郅玄挑選的人手,她更是如虎添翼,凡是不忠於自己,和公子瑫暗通款曲的,都陸續得到應得的下場。
她不想死,不想委屈自己,那就必須狠!
接下來數年,細地註定會掀起一場風雨。
天公作美,臨到出發日,既無大風也無飛雪,暖陽高掛,是難得的好天氣。
在郅玄和趙顥的命令下,兩座營盤均已清空,氏族乘車,甲士列陣,卒伍緊隨在後。役夫和奴隸驅趕推動大車,跟在隊伍最後。
陣前架起柴堆,由郅玄和趙顥親手點燃。
兩國的巫在火前祝禱,投入羊首,同時振臂高呼:“祝!”
火光沖天,火堆中發出陣陣爆響。
巫在火前舞蹈,寒冷的冬季,竟然冒出滿頭熱汗。
舞蹈停止,巫再次振臂高呼:“吉!”
此行大吉!
祝禱完成,大軍齊聲高呼。
郅玄和趙顥對視一眼,同時下達命令。
傳令的騎兵飛馳而出,揹負的旗幟即是訊號。
強壯的卒伍吹響號角,駕車者揮動韁繩,戰馬嘶鳴,車輪滾滾向前。
公子瑫和漠夫人停留原地,目送兩支大軍行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