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車車窗忽然開啟,現出一張芙蓉面,朝著王子淮的方向嫣然一笑。
上一刻如墜冰窖,下一刻卻似暖陽映照。
強烈的對比之下,王子淮怦然心動,簡簡單單四個字:心花開了。
不等王子淮多看兩眼,原桃已經放下車窗。想到方才的情形,少女抑制不住笑容,眉眼彎彎,覺得異常有趣。
笑過之後,原桃開啟一隻木箱,從裡面取出絹布,翻看記錄下的心得,一邊看一邊點頭。
母親說得果真沒錯,她無需為寵愛汲汲營營,但能抓一抓丈夫的心總是沒錯。
母親教導她萬事守禮,言行規矩,絕不能越過正夫人,更不可恃寵而驕對正夫人不敬。但在正夫人之下,對王子府內的妾無需太客氣。
她又不是正室,無需賢惠大度,該發脾氣發脾氣,該撒嬌就撒嬌,刁蠻一些也是無妨。只要不找錯物件,此舉利大於弊。
“君上厚恩於你,不要辜負君上的心意。不觸碰規矩,肆意刁蠻也是無妨。”
羊夫人極少這樣教導自己的女兒,更多時候是讓原桃和原鶯循規蹈矩,謹小慎微、然而郅玄的舉動讓她明白,女兒遠嫁中都城,君上願意庇護,更樂意見原桃活得自在灑脫,不想見她有任何委屈。
實事求是地講,她羨慕自己的女兒。
縱觀天下,有郅玄這樣的兄長,哪個女子又會不羨慕?
王子淮率車隊一路前行,沿途經過蔡、榆等地,距中都城還有半日路程,忽然被一支隊伍攔住。
這支隊伍由五輛戰車和三百甲士組成,打出氏族旗幟,直接橫在路中央。名為迎接王子淮歸來,以狩獵禮相迎,實則打著試探的意圖,瞧為首的氏族,貌似還有下馬威的意思。
“夫人,看樣子來者不善。”兩名媵妾恰好在原桃車上,見此情形,不由得神情微變。
原桃沒出聲,目光透過半開的車窗,想要看王子淮如何應對。
狩獵禮是古禮,記錄在史書上。對方以此為藉口,王子淮推拒不得。
但有一個問題,唯正室能參與狩獵。
也就是說,哪怕王子淮僅僅做個樣子,原桃也要留在原地。對備受恩寵的原氏來說無疑是挑釁和羞辱。
對方掐準時機,又是幾家聯合,既為打壓原氏也為試探王子淮,擺明不會息事寧人。他們背後站著太子和其他兩位嫡王子,就算惹怒王子淮,因此結下樑子也是無礙。
看清楚他們的打算,王子淮心生怒意,忽然間發現自己以往表現得太過溫和,對權力無慾無求反倒讓某些人蹬鼻子上臉。轉念之間他就做出決定,自己揹負惡名也不能讓原桃落入尷尬境地。
就在王子淮準備下令時,身後突然傳來唿哨。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原桃的彩車駛出佇列,駕車者的位置被兩名強壯的女子替代,另有三人策馬護衛在車旁,手中弓弦已經拉滿。
彩車後響起整齊的腳步聲,玄黑赤紅的甲士策馬分列,手中長刀出鞘。
甲士之後是手持長戟的卒伍和健壯的奴隸,個個面容兇悍,怒視攔路的氏族,殺氣騰騰。
行進間,彩車車門開啟,一身黑袍的原桃端坐車內,媵妾陪伴左右。
少女容貌秀麗,眉眼間卻異常冷峻。
只見她抬手向前,口中吐出一個字:“衝!”
駕車的女子登時揮動韁繩,駿馬揚起四蹄,兩側甲士同時衝鋒,直撲攔路的氏族。
變故發生在剎那,氏族們措手不及,一個照面就被衝散。
彩車徑直穿過,車上的原桃掃視眾人,話說得擲地有聲:“原氏代人王牧守西方,無論爾等是誰,原氏不可辱!原桃固弱,一樣能取爾等頭顱!”
彩車揚長而去,氏族們呆滯當場。瞅瞅混亂的隊伍,再看看揚起笑容追逐彩車而去的王子淮,不約而同懷疑人生。
弱?
這叫弱?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第一百五十三章
原桃尚未抵達中都城,僅傳出嫁妝規模,已在城內掀起軒然大波。
世人皆知西原國兵強馬壯,西原侯郅玄豪富,卻不知他如此喜愛妹妹,原桃的陪嫁隊伍中竟然有一百甲士!
這是一種什麼概念?
遍數中都城內大小氏族,至少有一半湊不齊這個數額。壯年男子倒是不缺,全副甲冑和兵器卻是極大的問題。以半甲撐門面還不如沒有,純粹是落人笑柄,給旁人看笑話。
聽聞百名甲士中有一半是公子顥相贈,卿大夫們議論紛紛,對郅玄和趙顥的婚盟有了更深層次的認知。
以往不提,單以原桃的陪嫁來看,西原國和北安國的盟約就牢不可破。
對中都城而言,相鄰的兩大諸侯國能夠和睦相處是一件好事。可若是關係太好,彼此之間過於默契,又難免會構成威脅。
人王如何想暫時不得而知,城內的卿大夫已經行動起來,尤其是太子的家臣和有意爭位的嫡王子門下,彼此互相串聯,竟然短暫結成同盟,為的就是打壓王子淮和原氏。
三方難得聯合到一起,以狩獵禮為名進行試探。
家臣們幾番考量,都認為此計萬無一失。
王子淮服軟,則原桃顏面掃地。原桃向郅玄哭訴,王子淮必和原氏生隙。沒有大諸侯國支援,王子淮手下無兵也無政治資本,賺再多的錢也無足為懼。
若他不肯低頭,強行衝破車隊,那就是無視禮儀。現成的把柄落到三家手中,照樣能將他狠狠踩下去。
家臣們都是成竹在胸,得意洋洋。甚至還互相別起苗頭,企圖在事成後霸佔最大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