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小寶所言, 李德全確實答應了。
不過李德全卻是被他磨著答應的, 小寶在這個時候突然鬧出要在弘景帝身邊守著,確實不是個很好的時機, 可李德全卻知道若是陛下醒著,肯定也是願意小皇孫待在自己身邊的。
罷了罷了,大不了他多命人看著些。
因為不能惹人非議, 所以小寶的身邊是不能留有晉王府的下人,這事李德全之前就和小寶說好過。不過想著小寶到底還小,他又和晉王說了一遍。在和晉王說時, 晉王難得有些猶豫, 李德全不禁向他保證, 一定會保護小寶的安全,晉王這才答應下來。
事情到了最後,倒是像他求著讓晉王府答應這件事一樣。回過神來的李德全,不禁有些感嘆。可事情既已說定, 就只能這麼著。
小寶進了寢殿,惠王和安王正守在弘景帝身邊。
其實兩人什麼事也沒幹, 反倒像似彼此監視一般,大眼瞪著小眼。旁邊還守著幾個乾清宮的人, 這種情形也算是百年難得一見了,彷彿躺在那裡的不是個普通的人, 而是金子做的寶貝。
可不是金子做的, 九五之尊。
“這小東西來作甚?”惠王不愧他的口沒遮攔,成功的問出了安王也想問的話。
李德全弓了弓腰, 道:“小皇孫孝心,說要來給陛下侍疾。”
“他一個小毛孩子能來侍什麼疾?來添亂的吧?”惠王斜了李德全一眼,道:“李公公這該不會是你答應的,你個做奴才能做得了父皇的主?本王母后答應了沒?”
安王看了惠王一眼,要不惠王這太子怎麼做不下去了,牆倒眾人推是一,惹人厭惡也是真真正正的。惠王大抵出生後即是太子之尊,養得一副不將所有人放在眼裡的跋扈性子。
李德全臉上帶著笑,看不出什麼波瀾,依舊弓著腰:“惠王殿下,老奴確實是個奴才,也做不了陛下的主。可這乾清宮裡裡外外上上下下,誰不知道陛下每天都要見一見小皇孫——”
他伸手指了指小寶,“才能用膳用得香,睡覺也能睡得踏實。小皇孫有這份孝心,太醫們也說了多和陛下說說話,做些他喜歡做的事,有助於陛下早日醒來,所以老奴才將小皇孫領了來。難道惠王殿下不希望陛下早日醒過來?”
惠王敢說不希望弘景帝醒來麼?哪怕他心裡這麼想,在外面也不敢這麼做,一絲一毫都不敢露出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
安王含笑看著惠王,所以說人蠢沒藥治,和李德全這個老人精對上,這闔宮上下大抵還沒一個人能在他手下討到好。偏偏惠王這蠢貨還要自詡皇子的身份,以為父皇人大抵不行了,踩踩這老奴才也沒什麼,也不想想會不會崴了腳。
惠王一臉吃屎樣,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他不說話,倒是安王說上了,“但凡能有益父皇龍體安泰者,本王一概沒有什麼異議。”
“安王殿下孝感動天,陛下若知,定也會萬欣慰的。”
這二人一唱一和,說得都是場面話,卻把一旁的惠王噁心得不輕。站起來丟下一句去恭房,人便甩手走了。
小寶扯了李德全衣襬一下,將他拉到外面:“李公公,都是我害你被大伯父給說了,小寶給你添麻煩了。”他有點小愧疚的樣子。
李德全見他可愛的小摸樣,摸了摸他的腦袋,笑著道:“不算什麼麻煩,小皇孫孝心可貴,老奴能幫一定就幫。”
“但還是謝謝李公公。”
看著這樣的小人兒,人的心莫名就會很軟。此時李德全就是這種感觸,不過他可做不出什麼矯情樣,輕輕地推了推小寶的肩膀:“小皇孫快進去吧。”
小寶點了點頭。
寢殿中瀰漫著一股藥味兒,四處低垂著明黃色的簾幔。
弘景帝躺在偌大的龍床上,本來威嚴的他莫名多了一種脆弱感。他的臉有些白,花白的鬍鬚整齊的貼在臉上,也讓他顯得多了一絲生氣,而不是死氣沉沉的。
小寶走到近前,認真看了一會兒。
安王狀似隨意,實則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別看他和李德全一唱一和,像似毫無芥蒂,實則怎麼可能,現在每多一個人出現在弘景帝身邊,都會引來幾方人的主意。
哪怕他不過只是個三歲的幼童。
小寶似是毫無察覺這一切,在龍床前的腳踏上坐下。他手裡拿了一本書,正是《孝經》。
他目前的功課進度,剛好也是學到孝經了。
小寶將書冊攤開,放在膝上,和弘景帝說一句:“皇爺爺,小寶唸書給你聽。”就開始唸了起來。
“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汝知之乎……”
他念得很通順,看得出是讀熟了的,讓安王十分詫異。這大抵安王第一次如此直面晉王家那個聰慧伶俐的長子,到底聰明伶俐在哪兒,而不是道途聽說。
要知道小寶不過是個才三歲的幼童,卻能做到如斯地步。
“……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 君,終於立身。《大雅》雲:無念爾祖,聿修厥德……”
孩童稚嫩的聲音迴旋在這富麗堂皇的寢殿之中,莫名的少了幾分低迷之氣,而多了幾分生機盎然。
李德全有些欣慰的在旁邊看著,覺得讓小皇孫來侍疾,這個決定並沒有錯。
小寶將一整篇孝敬唸完,才停下來歇了歇。
李德全端了一杯水,讓他喝了去休息一會兒,卻被小寶拒絕了。
“今日就算沒來侍候皇爺爺,小寶也是要念書的。如今既念給了皇爺爺聽,自己也學到了東西,一舉兩得。李公公你不用擔心我,我若是累了,我會和李公公說的。”
“那小皇孫累了一定要說。”
而與此同時,坤寧宮裡,代王問魏皇后:“那麗貴人和穎貴人可是處理了?”
此時的魏皇后滿心疲累,至今手腳都還有些涼。她靠坐在大炕上,顯得有幾分心有餘悸,也有幾分心緒複雜。
“自然是處理了,留著二人夜長夢多。”
“不要留下什麼蛛絲馬跡,如今正是關鍵時刻,出不得任何漏子。”代王似有些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遍。
魏皇后本就不太喜歡這個兒子,如今不過是屈於大勢,尤其她和弘景帝多年夫妻,卻走到這一步,本就讓她心情酸澀難忍,代王卻如此不識趣地在旁邊聒噪,魏皇后心情哪能愉快。
“本宮又不是小孩子,還用得著你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