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風忽然靜了, 枝葉窸窣摩挲的聲音消失,春蟬也稍作歇息,萬物似乎都安定下來,蕭樾站在原地, 卻感覺地底下湧上來一陣風, 不住地將他往天上吹。這種感覺輕飄飄的, 比踩著衝浪板馳騁在浪尖上還要懸浮。
他剋制不住笑意,瞳孔黑得發亮,似是想維持住雲淡風輕的狀態,但是眼底流露出的熠熠神采又將他出賣得一乾二淨。
阮芋等他答覆等得有些心焦。
總不至於拒絕吧?答應的話, 會像他從前習慣的那樣拽了吧唧地敷衍應一聲, 還是像剛才那樣溫柔又直率地說一些女孩子喜歡聽的漂亮話?阮芋顯然比較想聽見——
“我再給你講個笑話。”蕭樾低聲說。
阮芋:……
打死她都想不到會是這個走向。
蕭樾:“熊把指甲剪了會變成什麼?”
阮芋:……?
蕭樾淡淡道:“能。”
阮芋:……
現在氛圍這麼溫柔繾綣,你最好別逼我打你。
所以這就是他給的答案, 她說她想考北城的大學,問他能不能幫她, 他回答熊把指甲剪了——能。
這他媽和剛才讓她退幾步站到樹蔭下然後對她隱晦又浪漫地表達心意的男生是同一個人嗎?
阮芋側過頭避開他視線:“我突然想撤回剛才那句話。”
“晚了。”蕭樾手插在衣兜裡,俊顏映著月光,眼神從高處睨下來,頗有些不容辯駁的強硬, “我已經當真了,別玩兒我。”
不然綁都給你綁到北城去。
阮芋按照霸總文學的思路自動為他腦補了下一句話。
然後自己把自己撩得臉熱心跳,腦海裡閃過各種戀愛小說偶像劇的劇情, 從環校路轉到宿舍門前的校道, 路燈漸漸密集,燈光將月光碟機散, 她跟在蕭樾身邊, 明知道這時候最應該保持距離, 卻愈發得想要靠近他。
肩膀和手臂稍稍磕碰一下,心率都會有大幅度的提升。
比起她的悸動不安,蕭樾顯得穩重淡定,分寸感十足,唯一克制不住的就是摸她的腦袋,他也只敢碰那裡,瘦長的手指穿過柔軟髮間,帶走一絲淺淡的茉莉香波味兒,足夠他回味一整個晚上。
還有十幾分鍾就熄燈了,阮芋回到宿舍,屋裡頭只有許帆,喬羽真不在。
她傍晚的時候已經洗過澡,這會兒只需要刷牙洗臉再衝個腳,便自在地抱了本英語作文書爬上床,連人帶書卷進被子裡。
頭頂斜上方時不時傳來蹬床板的哐嘰聲,許帆促狹道:
“思春就思春,抱本書上去做什麼樣子?”
阮芋探出通紅的臉:“許大神,你很煩吶,我才沒有帶書,我就是單純的思春。”
許帆被她的直率可愛逗得樂不可支。
阮芋鑽回被窩,書本正攤開放在枕頭上,她唸了句長難句,只記得開頭的第一個單詞是“it”,後面的一長串莫名變成少年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修長勁瘦的手臂,橫闊寬直的肩膀,還有那顆藏在衣領下方,時隱時現的鎖骨痣。
阮芋坦蕩蕩地承認自己超級思春。
好想快點長大,快點成年,快點考上北城的大學。
正卷著被子渾身冒熱氣,熄燈鈴響了,幾秒後,喬羽真打完電話回來了,坐在座位上臉色很不好看。
阮芋和許帆從不同的方位暗戳戳打量她。
她們很早就猜到,喬羽真有個天天網聊的曖昧物件,大約從上學期國慶節假期結束剛返校那會兒就好上了,也不知道在沒在一起,但她從來不主動和舍友們提,她們旁敲側擊幾次沒有結果,便也不再主動問。畢竟以喬羽真這種大大咧咧的戀愛腦性格,願意說的話早就傳得天下皆知了,憋在心裡這麼久不告訴旁人,一定有什麼極其難以企口的原因。
直到今天,喬羽真終於忍不住承認自己有個校外的物件。
“我在網上看到他和別的女生搞曖昧,剛跟我解釋半天,狗男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
阮芋心說這不分手留著過年?但是看喬羽真一臉哀怨卻不憤慨,顯然就是愛得死去活來不願意和人家分手。
阮芋:“他幾歲啊?”
喬羽真:“二十二吧。”
“這麼大?”阮芋和許帆異口同聲,嚴重懷疑喬羽真這個單純的戀愛腦是被社會上的猥瑣成年男子給騙了。
喬羽真反覆強調她物件是好人,除此之外,再也不肯透露和他有關的任何資訊了。
阮芋很擔心她受欺負,含蓄地問:“你們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吧?”
喬羽真臉一紅,心急道:“我才幾歲,當然沒有!”
“你清楚你現在幾歲就好。”阮芋又問,“除了那什麼,有沒有做其他什麼?”
喬羽真抿了抿唇,低頭不語。
許帆和阮芋眼前一黑:“你和他抱了嗎?還是接吻了?”
喬羽真像被人戳了肺管子,不服氣道:“芋仔,你天天和蕭樾那種大帥哥待在一起,他又對你那麼好,你不想和他接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