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羅琳測字

小說:錦城夢華錄 作者:疏狂老鬼

四川主席辦公室牆壁的正中央懸掛著一幅大幅肖像,畫像上的人正是民國大總統□□。他一身戎裝,胸前掛滿了勳章,領口和袖口上飾有華麗的刺繡,戴著白手套的手裡握著一柄馬刀。他的眼神看上去孤傲、精明又有些剛愎自用,他擺出一副獨齤裁者的姿勢卻缺乏獨齤裁者的魄力,此時畫像中的□□正冷漠的盯著畫像下方趴在辦公桌上看地圖的劉湘。

畫像上的□□雖缺乏些君臨天下的氣概,但起碼是相貌堂堂,而四川省主席劉湘的長相卻絕對對不起觀眾。他長的肚大腰圓,肥頭大耳,在他那張兩頰微微下垂的臉上,你既分不清他的脖子在哪兒,也分不清他的下巴在哪兒,他的上眼皮耷拉下來,讓那對三角眼更顯無神,他的眼神裡既沒有狠勁也沒有傲氣,這是一張讓人見過就會忘記的臉。初次見到這張臉的人更願意相信這是一張市儈的鄉下地主的臉,很難相信這張臉會和四川的一代梟雄有任何的關係。但就是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人,卻在四川歷時近二十年的五百場軍閥戰役中脫引而出,他的驍勇善戰聞名遐邇,川內的人都稱他為“巴壁虎”。

這位巴壁虎現在正盯著桌上的四川省地圖,他的小眼睛微微放出光來,同時伸出舌頭舔了舔肥厚的嘴唇,他的手指停在地圖上重重的點了點,他心中有些興奮的想著:格老子的徐向前,太他媽的厲害了,老子在四川鬥了這麼多年,少見這麼厲害的部隊。

就在三天前川北紅軍的徐向前部隊與□□的“剿匪”部隊短兵相接,國民黨的部隊被打得落花流水,可是劉湘卻不出手相救,他就是在等□□被打的沒辦法的時候來求他,果然昨天□□親自撥了他二百萬發子彈讓他派川軍共同“剿匪”。

劉湘在四川鬥了這麼多年,去年四川宣佈歸隸南京政府的時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出川,他終於見到了民國大總統□□本人,他表面上對他唯唯諾諾,但他心裡對他的評價卻只有四個字:不過如此。在劉湘眼裡他覺得蔣太鋒芒畢露,夠聰明卻缺乏智慧,頂多能被稱為一個戰術家而不是戰略家,在四川蟄伏多年的劉湘在見到□□後第一次有了更大的野心。當然他心裡清楚□□看他也不順眼,現在南京政府只是名義上統一了全國,各地實權還在地方軍閥手裡,像劉湘這樣的四川王,□□一定做夢都想除之而後快。

但他和□□現在卻能這麼相安無事的合作,這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紅軍,政治上有一條不成文的定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知道□□現在不過是在借他除掉紅軍,紅軍一旦被除掉,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中央軍說是來四川“剿匪”,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使中央勢力滲入四川,這次來的什麼參謀團,也不過是來摸他的底的,而至於□□調來的那個程濤……

想到這裡劉湘的小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把這樣一個南京政府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派到自己身邊來不過是為了監視自己,他任何想要謀逆的計劃都會被程濤提前報告給南京政府。但如果弄死他,又落了與南京政府不合的口實。不過劉湘也沒想弄死他,他其實很欣賞程濤,他聰明,冷靜,大膽,服從命令,擁有出色軍人應具備的一切素質,只是性格太過耿直,不適合搞政治,他要讓這樣的人為自己所用,更何況他唯一的女兒劉月如還喜歡他。不管用什麼手段,他一定要讓程濤娶劉月如,那時候他就是自己這邊的人了,以他固執的性格一旦選擇了站隊就絕不會背叛。

劉湘轉過身來看著高高在上的□□,他知道自己現在還沒有和他抗衡的實力,他不缺兵力,不缺膽略,他缺的是錢。打仗是需要錢的,而四川連年戰亂,除了成都、重慶這樣的大城市之外,其它地方窮的都快人吃人了。割據的軍閥又胡亂發行貨幣,整個四川都存在嚴重的通貨膨脹。劉湘看著畫像中的□□心裡狠狠的想:媽齤勒批的,老子要是有錢還輪得到你娃掛在這裡。

這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收斂了臉上的表情轉過頭來,發現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的竟然是羅琳,他捧著大肚子笑呵呵的說:“稀客稀客,羅琳女公爵,你有啥子事哦?”

羅琳向劉湘禮貌的頷首後說道:“我來是特地來感謝劉主席對我的熱情款待的,您為我在春熙路上安排的那家旅館真是太棒了,我在那裡簡直錯覺自己還待在英國。”

劉湘笑呵呵的說:“客氣啥子嘛,委員長特意和我勾兌過,我咋個敢怠慢你噻,大家都是為了世界和平嘛,你坐噻。”

劉湘和羅琳就這樣講了些不痛不癢的場面話,劉湘瞅準談話的一個空檔說道:“羅琳女公爵,聽說你會啥子英國算命法,你能不能給我也算一卦?”劉湘本人是個極迷信的人,他篤信四川本地的神道,痴迷於各種算卦占卜,他一直都對羅琳的西洋算命法極為好奇。

羅琳大方的笑笑說:“我很樂意為您效勞,不過今天我沒有帶任何工具,很抱歉不能為您進行西洋式的占卜,不過我對中國的預測術有一些研究,在中國有一種很簡單的預測方法叫做測字,這種預測方法不需要任何的輔助工具,如果您願意的話,我現在很樂意為您測字。”

劉湘聽了她的話不由挑起了眉毛,他很難相信一個金髮碧眼的洋婆子居然能測字,他想了想說:“那我問個事哈,我有個部下最近得了個兒子,他給他兒子起名叫‘正’,我就問問這個正字咋個樣?”

羅琳搖了搖頭說:“這真是一個極糟糕的名字。”

“為啥子哦?”劉湘詫異的問道。

羅琳伸手在辦公桌上比劃著這個正字說道:“‘正’字拆開就是‘一’和‘止’兩個字,意思就是事情到此為止了,很不吉利。三國時魏主曹芳年號‘正始’結果為司馬氏所廢;他之後繼位的曹髦年號‘正元’,最終為司馬昭所殺;明英宗年號‘正統’,在土木堡之變中做了俘虜……”

“可是蔣總統的名字不是叫蔣中正嗎,你要咋個解釋哦?”劉湘打斷羅琳說道。

羅琳不慌不忙的在辦公桌下用手指比劃著說道:“把繁體字的‘蔣’和‘正’拆開,就是‘二、十、一、將、止’五個字,也就是說他的統治從1927年算起只能維持二十一年,1948年將是他統治的終結。”

“那要是不止會咋個樣嘞?”劉湘追問道。

羅琳緩緩的在辦公桌下寫下“中”字說道:“要是不止,就要把中字再拆開,中字拆開後就是一箭當胸。”

聽了她的話,劉湘不由眯起了眼睛,羅琳笑了下說:“當然,我只是單就測字就事論事而已,沒有任何政治上的暗示,您應該知道我從不參與政治。”

劉湘仰頭大笑起來:“老子服了!想不到你一個洋人擺起測字來比皇城壩的那些個神算都兇。”

羅琳彬彬有禮的說:“您過譽了,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劉湘扯開話題問道:“羅琳女公爵,這幾天在成都有沒有找見啥子好耍的呀?”

羅琳笑著說:“這座城市的一切都吸引著我,但若說最感興趣的還是九眼橋下鑄在江中的那尊石牛。”

“石牛?”劉湘詫異的說道,“那有啥子好耍的哦?”

“我聽說在成都有一支歌謠:石牛對石鼓,銀子萬萬五,誰人識得破,買盡成都府。這首歌謠說的是明朝末年農民起義領袖張獻忠在成都藏寶的故事,當年張獻忠攻打到了成都,在這裡建立了大西政權,這個政權很快就被清朝消滅了,但是張獻忠死前把自己的五萬萬兩黃金白銀藏在了成都,而那筆寶藏至今都無人找到,我不明白為什麼您守著這樣一筆巨大的財富卻如此無動於衷。”

劉湘哈哈笑著說道:“羅琳女公爵,你咋個連這種歪話都信哦!那都是一些個面帶豬樣心頭嘹亮的瓜娃子瞎扯的,報紙上還炒作過這個事情,還真有人跑到那裡去挖過寶,最後咋個樣嘛,就挖上來一堆廢銅爛鐵。再說整個大明朝才一共有多少銀子,他一個張獻忠就能有五萬萬?不科學噻。”

“但是我相信這個歌謠是真的,”羅琳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在葡萄牙旅行的時候偶然得到了一個叫做安文思的傳教士的日記,這個傳教士在十七世紀曾來四川傳教,他曾為張獻忠服務過,他的日記裡寫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張獻忠每天都會把自己關在一個屋子裡一段時間,而且每次他都會帶一個少女或是一個嬰兒進去,被他帶進去的人再也沒有出來過,但他每次出來的時候都會帶著一些銀子出來,安文思曾問過守門計程車兵張獻忠到底在裡面做什麼,沒人能說得清,有人隱隱約約告訴他,張獻忠在裡面借陰債。”

“借陰債?”劉湘疑惑的問道。

羅琳點點頭說:“在那個傳教士的日記裡確實是這麼描述的,我猜張獻忠的寶藏應該不止來源於他的積累和掠奪,也許他精通了某種類似西洋鍊金術的奧秘,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有五萬萬兩銀子就沒什麼可奇怪的,而且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不可能被隨便的帶走,他只能就近在成都藏起來,所以我認為這筆寶藏是真實存在的。”

劉湘笑了笑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羅琳女公爵,你跟我講這些有啥子意思哦?”

羅琳答道:“是您自己問我在成都對什麼感興趣的,自打看過那位傳教士的日記後,我一直都對這筆寶藏非常的好奇,所以一到成都我就開始想盡一切辦法尋找和那支歌謠有關的東西。”

“原來你是來尋寶的哦。”劉湘眯起眼打量著她說道。

“憑我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找到那筆寶藏的,尋找這筆被埋藏了三百年的寶藏絕對是個大工程,況且我對財富不感興趣,而且我認為既然這筆寶藏被埋在您的土地上,無論任何人找到它,它都是屬於您的。”羅琳特別加重了最後四個字的語氣。

劉湘哈哈笑著說道:“要是真能找到那筆寶藏,老子分你一半!”

羅琳也哈哈笑著說:“劉主席,您真是太慷慨了。”說罷她站起了身來,“我已經打擾您太久了,我想我該走了,希望您今天接下來的時光能過的愉快。”她向劉湘微微頷首後就離開了。

羅琳走後劉湘在辦公桌上比劃著□□的名字,他暗想這個洋婆子說的倒是煞有介事,要是那五萬萬兩銀子真的存在,別說是陰債,就是閻王爺的錢他都敢要,他本來無神的小眼睛裡突然洶湧出了令人膽寒的殺氣。

羅琳站在省政府的大院裡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天知道她心裡其實多討厭政治,每天和這些政客周旋簡直讓她想作嘔,但是她別無選擇,她必須服從她的導師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猩紅的、新鮮的血,那如鴉齤片一樣迷人的血。羅琳的眼前浮現出一片鮮紅的顏色,她不由有些飢渴的攥緊了雙拳。

劉湘也許想不到,今天羅琳對他說的話羅琳也對□□說過,□□對這件事情甚至知道的更為清楚,這也正是她隨參謀團來到成都的原因:□□要她幫他找出那筆寶藏,他還安插了程濤暗中幫助羅琳,雖然程濤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他同時告訴羅琳,一旦找到寶藏,就想辦法殺掉程濤。程濤不過是他尋找寶藏的一個工具,□□會想辦法把程濤之死嫁禍給劉湘,從而儘快除掉劉湘,只有除掉劉湘這個四川王,他才能把那麼一大筆銀子從四川運到南京的國庫裡去。但□□和劉湘都不知道,他們誰都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因為羅琳在為另外的人服務,他們所有人都在那個人的陰謀裡。

在省政府大院的一個角落裡,姚漢寧正偷偷望著羅琳。參謀團的成員全去重慶的作戰指揮部了,只有他作為代表留守在了成都,他的眼睛總是追逐著羅琳,因為他來之前□□交待他讓他暗中監視羅琳,隨時向南京政府彙報她的行蹤,可現在他對她的追逐早已不是因為□□的命令,他深深的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愛上這個謎一樣的異國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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