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大結局(1 / 2)

小說:錦城夢華錄 作者:疏狂老鬼

金子一樣的陽光在鬱鬱蔥蔥的樹葉上晃呀晃,天更高了,更遼遠了,空氣裡的燥熱漸漸退去了,茶館裡的茶水也開始泡的濃一些了,秋天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成都。

這個秋天的氣候不再像夏天那麼反常,時不時的小地震沒有了,莫名其妙的怪病也沒有了,成都又恢復了平靜。夏天裡那些熱鬧一時的話題也漸漸沒人提了,人們的生活有了新的關注點。在望江樓的廢墟上,一座新的酒樓拔地而起,新酒樓叫做枕江樓,主廚是從揚州請來的聖手師爺宋駝駝,聖手師爺和枕江樓立刻風靡了成都。春熙路那邊建起了新的大戲院,全省的清音名角兒都去登臺表演,那裡的表演每天都紅紅火火。如今只有戀舊的人偶爾才會談起曾經的望江樓和在那裡唱曲的成都第一美人四季蔥。

川西的戰火也平息下來了,劉湘在這場戰事中一敗塗地。國民黨的幾十萬大軍最終沒有攔住紅軍,他們巧渡金沙江進入了川南,向茫茫大雪山和草地挺近,而那裡惡劣的自然條件已經不允許國民黨大規模的圍追堵截了,過了這茫茫雪山草地就是陝西的延安,□□的格局因為這場戰役被改寫。劉湘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敗的如此徹底,但真正讓他備受打擊的事情是他的女兒劉月如離家出走了。

她走的很突然,據家裡人回憶那天早上她還跟沒事人一樣,下午就突然不見了,她隨身只帶了點錢和金銀細軟,甚至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拿,所以才走的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她只留下了一封簡短的信:

“爸爸媽媽:

成都這個盆地太狹窄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另,告訴弟弟要聽話。

兒:月如”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個嬌小的女孩會有如此大的決心,他們忘了她畢竟是“巴壁虎”劉湘的女兒。

劉月如出走那天劉湘捏著她留下來的信在她的房間裡坐了整整一天,天黑了他才走出來對家裡人說,隨她去吧。這位縱橫巴蜀的劉莽子說這話的時候,看上去是真的老了。

不過雖然這次川軍大敗,劉湘的下場卻不像王家烈那麼慘,□□並沒有以此為藉口大規模派中央軍進駐四川,因為他有更頭痛的事情。華北五省在日本人的策劃下發表聯合自治宣告,這實際上就意味著華北也成了淪陷區,中華民族的危機空前高漲。在這個民族危亡的關頭,跟自己人鬥了一輩子的劉湘第一次開始認真考慮,他能為這個國家做些什麼。1937年盧溝橋事變後,當南京政府還在主戰主和中猶豫不決時,劉湘是全國第一個旗幟鮮明抗日到底的,雖然南京政府很排斥他,但這並不影響他抗日的決心,和自己人鬥了二十幾年的四川各路諸侯在他的號召下奔赴浙江和日本人血戰到底。劉湘1938年年初就在漢口病逝了,有人說他是被□□暗害死的,但歷史的真相已無法還原。他死後被葬在了成都,但是□□期間墓被砸開,開關曝屍,雖然後來得以重修,但屍骨已經找不到了,一代梟雄和他的傳奇就這麼隕落在了歷史的塵煙中。但是在他“敵軍一日不退,川軍誓不還鄉”口號的感召下,八年抗戰四川所出壯丁佔到全國五分之一還多,但戰火其實並未燒到四川境內。一寸山河一寸血,那些鮮紅的熱血永遠記得這些人。

華北五省自治運動的幕後策劃者正是土肥原賢二,這個前段時間還被天皇勒令切腹的人現在又春風得意了,因為瀋陽那場傳染病最終被證實和泉鏡花沒有任何的關係。原來在鎮壓泉鏡花妖力的神社附近建有日本人的秘密細菌實驗室,實驗室對細菌處理不當汙染了附近的水源,附近的水不僅供給神社,也供給當地日本高層軍官的日常飲食,那些駐紮當地的高層軍官當然都和泉鏡花睡過覺,所以才鬧出了泉鏡花復仇這樣荒唐的猜想。土肥原又變成了日本高層中的紅人,不過他不會得意的太久,任何人都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誰也不能例外。

雖然這次的傳染病被證實和泉鏡花沒有關係,但土肥原仍心有餘悸,他下令關閉了超自然能力實驗室,有關實驗室的一切記錄統統被銷燬,包括泉鏡花的資料,土肥原自信滿滿的以為他的所作所為再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但他忘了他曾給過羅琳一份泉鏡花的檔案,而那份檔案又輾轉到了劉湘的手裡,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劉湘漸漸忘記了那份檔案,可那份檔案卻不曾消失,他一直存在在某個地方,這份編號246的檔案記錄了一個可憐人悲慘的一生。凡存在過的,永不會被磨滅,凡受過苦的,永不會被遺忘。

姚漢寧幾乎被所有的人遺忘了,既然他最終被證明並非有意暗殺陳布雷,南京對他做出的最後結論是意外身亡。他的屍體被運回南京火葬了,骨灰被他的哥哥領走。但有一個人卻沒有忘記他,陳布雷始終惦記著他從程濤那裡聽來的關於他和羅琳的故事,他輾轉從他的哥哥那裡要來了一點他的骨灰,然後交給了自己英國的朋友,他囑咐說,把這捧骨灰撒在英格蘭的霍華德封地上,不要問為什麼。儘管身處權利中心,但陳布雷始終跟那些政客不一樣,他心中永遠存著當年還是個報人時的那一份赤子之心,他也一直在一顆嚮往自由的心和對長官的忠誠間糾結著,這種糾結在1948年11月13日的晚上徹底終結了,在國民黨戰敗撤退臺灣的前夜,陳布雷服毒自殺,永遠的留在了他的故鄉大陸。

程濤投共叛變的罪名已經坐實了,沒人去追究他到底是否叛變,他牽扯進了太多的秘密,劉湘因為女兒的事情也恨他入骨,與其說是他按律當斬,不如說是南京那邊覺得他還是死了比較省事。□□知道了程濤逃婚的事情,為了安撫劉湘,他沒有把程濤押回南京執行槍決,而是留在成都留待秋後問斬。

大牢裡鬍子拉碴頭髮蓬亂的程濤靠著牆壁坐在地上,秋天的陽光透過鐵窗照在他的臉上,他這一個月沒少遭罪,劉湘快恨死他了,吩咐獄卒只要弄不死他,就儘量折磨他。他瘦多了,臉頰深深的凹陷下去,滿身都是被鞭打的傷痕,那些傷痕和他的襯衫黏在一起,有些已經開始潰爛了。但即便如此他坐在那裡腰板依舊挺得筆直,一雙眼睛看上去炯炯有神。今天是他執行槍決的日子,他平靜的坐在那裡等著最後的時刻。

這時走廊裡響起一陣腳步聲,他向牢門口看去,心想怎麼這麼早。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來的並不是獄卒,而是小警衛焦陽,他沒穿軍裝穿了一身便服,手裡拎著個食盒。

“你怎麼來了?”程濤問道。

焦陽嘿嘿一笑說道:“程長官,我來送你一程噻,我給你帶了點吃的,要死也不能餓著上路嘛。”他說著開啟了食盒,把裡面噴香撲鼻的飯菜擺了出來。

程濤用筷子夾了口回鍋肉嚐了嚐微微一笑說道:“好吃。”

焦陽笑呵呵的說:“好吃吧,我媽做的,程長官你可能不曉得,我家是開館子的,其實就是個路邊攤啦,但是好好吃的。”

程濤一邊吃著菜一邊問道:“你怎麼沒穿軍裝?”

“我都被開除了,穿個錘子軍裝哦,程長官,你不曉得,你出事以後,所有跟你有關係的人都被處分了,像我這種直接就開除了。”

“開除了好,”程濤笑了下說,“你不適合當兵,我就沒見過比你更懶的兵。”

“就是噻……等等,程長官,你這不是在誇我吧,人家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咋個你要死了還這麼不留口德哦。”

程濤哈哈笑了起來,他夾了幾筷子菜後突然說:“焦陽,雖然你不是個好兵,但你是個好人。”

焦陽聽了他的話微微怔了下,從鐵窗射進來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即便在牢裡的惡臭中依然能聞出飯菜撲鼻的噴香,程濤夾了一口送進嘴裡說:“真香啊,果然是媽媽做的飯。”

焦陽的眼眶突然紅了,他嘴角咧了下一拍大腿說道:“我說你不要搞得這麼煽情好不嘛!老子就是來給你送點吃的,又不是來給你哭喪的,你搞啥子嘛!我說你這個人簡直了!反正都要死了,大家開心一點好不嘛!”他轉過頭去抹了把鼻子擺著手說:“算了,算了,老子回去了,不跟你講了,你自己慢慢吃吧。”他站起來抽著鼻子對程濤說:“程長官,你保重。”

“你也是。”程濤對他微微一笑,焦陽嘴角抖動了一下一扭頭走了。程濤一個人慢慢的品嚐著面前的飯菜,這是他一個月來吃的最好的一頓,他細細咀嚼著口中的美食,嘴角浮上了一絲微笑:這麼死,值了。

下午的時候獄卒來了,他們蒙上程濤的眼睛把他帶了出去,程濤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停了下來,他能感覺到自己是在室內,他心中不禁有些納悶:不是應該在室外槍決麼?難道是要上電椅?

當眼睛上的黑布被扯下來時,程濤不由愕然了,他竟然是在劉湘的辦公室裡,臉色鐵青的劉湘坐在辦公桌後惡狠狠的看著他,潘文華立在一邊。程濤還沒搞清楚狀況,劉湘一拍桌子站起來破口大罵道:“程濤!媽勒批的!老子操口你媽!老子操口你全家!……”

程濤一言不發的聽著劉湘的謾罵,雖然劉湘從不是什麼文雅的主兒,但這樣不堪入耳的謾罵程濤還真是頭一遭聽,他想他是想罵自己一頓後親手解決掉自己吧。

劉湘終於罵不動了,他氣喘噓噓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程濤平靜的說道:“劉軍長,我知道因為月如的事情你恨死我了,你殺了我吧,我沒有怨言。”

“你確實該死!你他媽的該死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你該被扔進油鍋裡炸!”劉湘一拍桌子又激動的罵了起來,“確切的說,程濤你現在已經死了!你聽明白沒有!”

程濤聽了他的話不由有些詫異,他瞟了眼牆上的表現在已經三點半了,他的槍決是定在下午三點執行的,劉湘說他已經死了的意思難道是……他要放了自己?

程濤愕然的說道:“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你以為老子不想殺了你嗎!可殺了你又怎麼樣!殺了你月如就回來了嗎!”劉湘口沫橫飛的吼道,他一把拉開抽屜拿出什麼東西扔在了地上,他背過身去怒氣衝衝的說道:“給老子把這個東西還回去!”

程濤把那東西撿起來一看不由呆住了:原來是陰差的令牌。劉湘看著窗外氣沖沖的說道:“哪兒來的給老子還回哪裡去,別讓老子再看見這個東西。”

程濤看著劉湘在陽光下泛著油光的禿頭突然對這個男人素然起敬,這不僅僅是兩張令牌,這還是金山銀山,幾千年來沒有人能抵禦他的誘惑,而眼前那個男人卻說,給老子還回去。程濤立正身體應道:“是,劉軍長!”

劉湘看著窗外嘆了口氣說:“你沒有投共,但現在罪名已經坐實了,你出去以後不要再回軍隊來,不然會給老子惹麻煩,從今天起,你不再是個軍人,給老子滾吧。”

五味雜陳的感覺湧上了程濤的心頭,他只覺得有一團東西堵在胸口,眼眶也是熱辣辣的,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後腳跟一碰緩緩舉起了自己的右手,這是他人生的最後一個軍禮,羅琳的預言終於實現了,他永遠的偏離了自己人生預定的軌跡。

他正要離開劉湘突然叫住了他:“我說你瓜哦!你現在從理論上講已經是個死人了,你走大門大白天的玩詐屍嚇死人小心要你賠錢哦!”

“那我……”

劉湘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跳窗戶翻牆走噻。”

程濤點了點頭從視窗一躍而出,劉湘站在窗前目送著他離去,潘文華走過來問道:“軍長,你真的不要那筆銀子了?”

劉湘仰起頭看著秋日明朗的天空說:“是你的搶不走,不是你的求不來,那東西不屬於老子。”他摩挲著自己的禿頭嘴角浮腫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愜意的微笑:“仲三啊,下午不幹活了,這麼好的太陽去河邊開桌麻將吧,有的太陽曬,還要銀子做啥子嘛。”

一行大雁在天空中飛過,程濤沿著南河漫無目的的走著,他是活過來了,但他該去哪裡呢?他在茂密的柳枝前停下了腳步,望著波光粼粼的南河水,他的眼前又浮現起了那個一身紅衣的大膽的女孩子,她就是在這裡叫住了自己,如今他回到了他們相識的河邊,可是她卻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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