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 2)

小說:鎖金甌 作者:尤四姐

五月的時候,槐花開得正豔。輦車車輪軋過陌上的花瓣,還沒進林子就有撲鼻的香味。

“我著人又加修了屋子,怕以後不夠住的。”慕容琤說,低頭看看懷裡的孩子,白瑩瑩粉嘟嘟的小臉,五官同她母親很像。

他拿手指頭颳了下,邊上緋衣金帶的小人兒咳嗽一聲,“阿耶!”

他回過頭,“怎麼?”

“你手指頭糙,仔細別碰傷了阿妹的臉。”

他有點傷感,皇帝的手,無非就是練劍拉弓時操勞些,怎麼夠得上糙呢!他看著小人兒,“爾極,我今早吩咐你的《楚茨》,你背得怎麼樣了?”

慕容爾極,他的第一子。他還在彌生肚子裡的時候,他眼巴巴地盼著,每日散了朝第一件事就是來看他,隔著肚子問他平安。他是個怪孩子,彌生懷他懷了十一個月。他在孃胎裡養得很好,個頭大,彌生生他吃了很多苦。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彌生在屋裡撕心裂肺地喊,他在門外急得團團轉。他那時挺恨他,彌生的痛苦像刀刃砍在他心上,他居然會驚惶得淚流滿面。好不容易他出世了,他又覺得自己還是愛他比較多。哪怕他只是睜開眼瞥他,他都心疼得直抽抽。他全心全意地照料他,教養他,甚至比一個普通父親做得都要多。可是等他會走路會說話的時候,他才發現他其實是個大麻煩。

他那種懶洋洋的眼神不知是隨了誰,永遠目空一切的樣子。彌生說簡直和他一模一樣,他有些難以置信,鄙夷地想自己怎麼可能這麼惹人討厭!一定是爾極畫虎不成的緣故。可那小子改不了,他就是這個樣子,笑裡藏刀,不留情面。

“我知道這是一首祭祖祀神的樂歌,不過總覺得不太吉利。”他說,“阿耶是怎麼想的?皇屍長皇屍短,叫人心裡不舒服。”

“那依你的意思呢?”懷裡的公主小手小腳一通亂舞,慕容琤忙搖了搖,嘖嘖地咂嘴哄她,轉頭問彌生:“是不是又餓了?”

彌生倚著圍子搖團扇,語氣不太確定,“不能吧!”

她生了兩個孩子,越發的珠圓玉潤了。雖然腰還是柳腰,上圍卻大了一圈。天熱了,身子歪在那裡,坦領微敞開,裡面藕荷色的裲襠隱隱露出一點,叫人心神盪漾。

他看她的眼神永遠充滿愛慕,彌生到現在還是不能習慣,避開他的視線,耳根子發紅。

慕容爾極嗤了聲,表示對他父親的不滿,“阿耶你聽不聽我說?”

慕容琤忙轉過臉來,“你說,我洗耳恭聽。”

“與其說祭祀,不如說生民。”他一下子撲到他母親膝頭上,“厥初生民,時維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無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后稷……母親養兒辛苦啊!”

慕容琤瞪眼,“你這孩子叫人頭疼!這趟回去給我搬到木蘭坊去住,一個人靜心思過!你只當你是你母親求告上天得來的嗎?沒有我,哪裡來的你?”

爾極撇著嘴說:“我是母親生的,又不是阿耶生的。母親懷胎十一月,阿耶在幹什麼?”

這下子他答不上來了,彌生憋著笑看他,他想了半天洩氣道:“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懷裡的孩子咯咯笑起來,他很驚奇,“咦,找著什麼樂子了?”

爾極整了整衣襟,輕飄飄道:“阿妹一定也想不出阿耶那時候在忙什麼。”

高輦進了槐花林,越往深處越是繁花茂盛。那座園子簇擁在綠樹白花間,畫中勝境一樣美。

彌生跳下車看,深深嗅了口,讚歎道:“夫子真是有遠見,樹的年頭越長,花開得越稠密了。”

他抱著孩子介面:“可不是嘛,就像咱們,兩年懷一個,時候差不多。到你三十歲,我算算得有六七個孩子了。”

她回眸淺笑,“佔了卦,明明說只有四個的。”

“那個不準。”他低聲隱晦道,“我這麼勤勉,只有四個說不過去。”

彌生不搭理他,牽著爾極進了院子。

內侍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臨近晌午,膳食鋪陳了一桌子,都是鄉間野菜,做法卻多種多樣。慕容琤正要坐下來吃,公主溺了他一身。

他只是笑,“今年定有好收成,北邊也不會幹旱了。”

他在朝堂上不論如何威嚴,對孩子總是無限寬容。因為小時候沒有得到神宗皇帝太多的關愛,現在便有心讓爾極他們不走他的老路。彌生知道他的想法,心裡也更敬重他。自從踏踏實實做夫妻開始,她才真正走進他的世界裡來。他有他的政治手腕,她不懂,也不想去幹預了。現在有了小的,她更加一門心思都撲在夫主和孩子身上,再沒有什麼大義要她去堅守的了。

她招人來抱公主,他卻說不必,把孩子挪到內間的胡榻上去,很熟練地給她換上了尿布。彌生每每看到都覺得有趣,他似乎很喜歡幹這個,一邊忙活著,嘴角還噙著笑,可能於他來說這也是天倫的一部分。他愛孩子,但是也只限於自己的孩子。

他替孩子張羅,彌生就得料理他身上這副爛攤子。她取了常服來給他換,換著換著他就沒正經了,趁機在她胸口摸了一把。

她還是小姑娘模樣,一碰就要臉紅的,縮著肩照他手上打了下,“臭不要臉!”

他笑得像風裡的柳條,湊到她耳邊輕聲道:“用過了飯把爾極打發出去,咱們歇個午覺好嗎?”

她就知道他沒安好心,也不說話,徑自轉了出去。

吃飯的時候他有意問孔懷:“聽說林子東頭的池子裡有大魚,足足一丈長,是不是?”

孔懷啊了聲,“沒錯,大得很哪!”

他抿了一口酒,“聽說槐花樹下的蚯蚓很肥,用來釣魚正合適……”

孔懷點頭不迭,“沒錯沒錯,魚竿也是現成的。”

彌生覷爾極,他一直不言聲,飯倒越吃越快了。扒完了最後一粒米,起來恭恭敬敬給父母親行禮,“請父皇母后慢用。”

他垂著眼皮道:“下半晌是讀書還是賞花?”

爾極道:“難得出宮來,兒想四處逛逛,賞賞花……釣釣魚。”

他笑了,“果然有乃父之風!阿耶以前可是打魚好手,不信問你母親。”

彌生諾諾點頭,“我那時借住在你阿耶府上,府裡家奴打魚的本事都是跟你阿耶學的。”

爾極不多言,拉了孔懷就往外跑。

他慢條斯理地擱下筷子,吩咐乳孃把公主抱出去,眼梢兒衝她一揚,過來牽她的手往後身屋去。關上了門窗,放下帳子,他篤悠悠地來解她的半臂。她的身子是少婦的身子,略豐腴,滑如凝脂,叫人愛不釋手。溼漉漉的吻蜿蜒而下,彌生臉紅氣喘,急急擋住了說不要,他根本就不聽她的。

“總算出月子了。”他喘息道,“這幾個月你不知道我是怎麼過的。”

彌生竊笑,忍不住調侃:“這麼說來,真是難為你了。”她的手撐在他胸口,稍稍遊移,觸到他的左肋。那裡有一截和別處不同,有些扭曲,裡頭有病灶,變天的時候常會發作。疼起來很要命,睡不著覺,還會咳嗽。她輕輕地撫,心裡一直慶幸還好他活著,給了她兩個孩子,給她幸福安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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